我们就这样简单地待在一起了。卖狗常常在音乐教室抱着电吉他弹给我听,笑着称其为对牛弹琴,有时他也玩键盘和鼓,并且带我去看乐队排练。
他常常哼唱“my girl,my girl,don`t lie to me,tell me will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my girl,my girl……”。圣诞节的时候就收到一张卡片,收信人的名字写着“卖狗”。是被他耳濡目染的寝室室友,过邮局转了一大圈寄给他的。那时候他已经调整了在学校演出时风格,朗朗上口的乡村和民谣风格使他备受欢迎,因为音乐而在学校名声大噪的“卖狗”,成了他公开的名字。
之后文理分班。不管是否愿意,我们都要在这个结构独立如同一个小社会的学校摸索生存,学习独立,完成课业,建立人际。十几岁的年纪在这个独立的小社会里摸爬滚打,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完全依靠自己。
学校里收留各种各样的人。正常读书的孩子,辍学几年又回来回炉的孩子,部队服役逃跑的孩子,在社会上混的叛逆孩子,有精神病史的孩子。只要交学费的孩子都可以进来。复杂又复杂。我是正常读书的单纯孩子,并且孤立不合群。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小心翼翼躲闪不及,被算计再算计,跌入一个又一个阴谋。
简单的心地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社会情况,于是失望,更加远离群体,越来越沉寂。忙着自卫逃避,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卖狗。直至再次会聚,他的音乐技术更好了,人也更灰暗了。却更适合和我在一起了。
子恩一反常态高调地和一个皮肤白皙的漂亮男生公开来往。卖狗悲痛地叹息自己长得太像妖怪所以才得不到姑娘的垂爱。这些无关紧要不能理解为爱情的恋情是随时随地的,恋情和吃饭一样,都是用来填补,同样的身体和灵魂。
与子恩擦肩而过时,她对身边的男生说你先回去吧。她说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即使整天相对无言也要在一起,每天活动课是我最欢喜的时刻,和你们并排跑在逐渐温暖的天地里,仿佛坐上了驶往春天的小飞船,牛逼而幸福。
我欢喜地把这句话写进我的考试作文里,得了一个痛不痒的分数。
我们还在全身心的期盼时光流逝。
在美术室临摹一幅白描花鸟图。没有WPL和HP的画室是空无灵气的,他们上了美术学院,把美术当作生命中的一部分发展着。而我依旧停留在这里消耗时间。我再也不画肉体了,试图用他们来展示生命分量的日子远去了。
美术室里,子恩被低年级的校友抓住当肖像模特。她依靠在窗前,一只空瓶子作为道具,拿在她手里。我突然无奈,不知道这些孩子会怎样刻画这个淡薄的女子。
下课走下楼梯的时候子恩停下。花生,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她在那里安静等待,需要感情。
我上前拥抱。她满足地笑出声。
她说,刚刚你画画的时候我很想你。
独自爬上危楼的楼顶。看到太阳露出了明媚的脸,起伏的群山,舒展的原野,飞旋高叫的乌鸦,奔跑跳跃的红衣球员,都分享着这明媚。
感觉如此温暖,我获得的拥抱和感情。在我能够记得的印象,拥抱稀少,我的父母不抱我,我亦抵制别人的拥抱,这是我的欠缺,现在我知道我是可以获得并且给出拥抱。感情不是先天的,在十八岁的时候,我开始真正懂得并且学习感情。
我怀着无法言喻的喜悦,在积雪渐融的楼顶反复奔跑,直至摔躺在高楼边缘,在离明媚最近的地方等待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