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狂风肆虐的黑夜。
麦格?莫瑞独自一人待在她的小阁楼里。她裹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被蜷缩在床脚边,两眼一直望着窗外的树在飓风中狂乱摇摆,树后的云朵急速地掠过天空。
每隔一小会,月亮就劈开这些云层,月影则如同幽灵一般沿着地面一晃而过。
小屋发抖了。
裹在棉被里的麦格也发抖了。
平常,光天气可吓不着她。才不只是这鬼天气呢,她想着,令她发抖的是那些除了天气以外的其他事情。她发抖是因为她在生她自己的气,是因为麦格?莫瑞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对。
是学校!都是学校的错!学校把她降到最低年级的一个班。那天早晨,一个老师阴阳怪气地对她说:“真的,麦格,我不懂,你父母那样优秀,而你的表现怎么会这么糟糕?如果你再没半点进步的话,恐怕你明年还得待在这里。”
午饭时间到了,为了忘掉那些讨厌的话,麦格自娱自乐起来,她觉得这样子会好受些。可是,一个女孩轻蔑地挖苦她:“麦格,你以为我们还是小学生吗?为什么你还跟个孩子似的?”
倒霉的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放学路上,正当她抱着一大摞书往家走时,耳朵里又传来一些刺耳的话。那是一个男孩正滔滔不绝地议论着她的“哑巴小弟”。
麦格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把手上的书一股脑儿摔在路边,然后用尽全力跟这个小男孩扭打起来。当然,结果也很糟糕,等她到家时,她的衣服已被扯得破破烂烂,一只眼睛也成了熊猫眼。
森迪和丹尼斯———她两个十岁大的双胞胎弟弟,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看到麦格的这副样子,一脸厌恶的表情,“拜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打架。”他们这样告诉她。
一个罪人,这就是我,她心灰意冷地想。他们接下去想说的无非就是这些,妈妈从不这么说我,就他们会指责我,其他人大概也想这样说,我真希望爸爸能够———
但是只要一想起父亲,她肯定要掉眼泪,只有母亲能神态自若地谈论她的父亲:“等你们的爸爸回来时———”
爸爸从哪儿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母亲肯定也知道,那些人都在背后议论着什么,肯定也明白,那些人在散布着自鸣得意又恶毒的闲言碎语。当然,那些流言蜚语肯定也像伤害麦格那样伤害着她,但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她总是那么祥和。
我为什么不能像妈妈那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呢?麦格想,为什么我总是把一切都表现出来呢?
窗户被狂风吹得嘎嘎作响,她把棉被拽到身边,然后靠在一个折叠的枕头上。阁楼里还有一只毛绒绒的灰色小猫咪,那个小东西打了个呵欠,伸出了它粉红色的舌头,然后又埋下头,继续睡它的觉。
所有的人都睡着了,除了麦格,甚至连查理斯?韦莱斯,就是那个“哑巴小弟”也睡着了。这个孩子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他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不开心;知道有谁会来登门造访。无数个夜晚,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小阁楼上———但这时候,连他也睡着了。
他们怎么能睡着了呢?一整天广播里都在播报关于飓风的消息。他们怎能把她独自留在阁楼里那张摇摇晃晃的黄铜床上?他们明明知道屋顶有可能被狂风掀掉,而小女孩有可能会被刮到外面的夜空中,然后掉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她哆嗦得越来越厉害了。
给你这个阁楼卧室,她强迫自己这样想,妈妈给我这个房间,是因为我是最大的孩子。这是特权,不是惩罚!
“但我可不想在刮飓风的时候,享受这特权!”她大声喊道,随即把被子踢到床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至于那只小猫咪,它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仰视着她。
“睡你的觉去!”麦格吼道,“你应该庆幸你是只猫,而不是一个像我一样的怪物。”她在衣橱镜前端详着自己,然后做了一个鬼脸,露出一口戴着钢丝套的牙齿。她下意识地把眼镜推到合适的位置,接着用她的手指,在她那头像老鼠毛样棕黄的头发里上下乱抓,直到把满脑袋头发弄得根根竖起。看着自己的这副怪模样,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如同外面的风声一般刺耳。
她的双脚踩在宽宽的木制地板上,感觉冷冰冰的。虽说屋里的窗框是用来防风的,但那风还是从窗框的缝隙里刮了进来。风在烟囱里咆哮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楼下一条大黑狗在四处叫唤,它的名字叫福特布拉斯,它“汪汪”地狂叫起来,它肯定也被吓坏了,什么事情让它这么不安呢?它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乱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