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剪刀奔跑(3)

“那么,我们把它拆掉好了。”纳塔莉向周围看了看,突然对我说。

“拆掉什么?”

“我们把天花板拆下来。”

我对这个想法忍不住嗤嗤发笑:“说得真轻巧,那我们在原来的位置放什么呢?”

这时,似乎一股清新的空气吹进了纳塔莉的头脑里,因为她猛然间容光焕发:“我们把天花板打掉,直通屋顶好了,这样,厨房就有了一个教堂式的天花板。”

我把烟在一个盘子里掐灭。“你认为这行得通吗?”我问。显然,从外面看去,屋顶非常高,而且是尖顶,想必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那么,在低矮的天花板和高高的屋顶之间,究竟有什么呢?

就这样,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开工了。时间是在半夜以后,纳塔莉和我用石块用力敲打天花板。石块是我们是从后院拣来的,它们和阿格尼丝扔掉的花盆以及厨房用具堆在一起。我们站在天花板下面,把石头高高地举过头顶。我们使劲地砸,天花板大块大块地掉落下来。全是毛茸茸的大块。

“这是掺了马毛的灰浆做的,”纳塔莉说,“现在这种材料已经不用了。”

随后的几个钟头,我们一句话不说,只是忙于捣毁低矮的天花板。我们把石头高高地挥舞石块,石灰像雨点般地掉落到我们身上,于是我们不停地眨眼睛。我们不需要梯子,因为天花板实在太低了,很容易够到。为了清理更高的椽木之间的填塞物,我们把各种铁锅和小石块抛掷上去。呼吸溅落的灰尘真是快事;我们大口地咳嗽,不停地吐到地板上。我们低头看自己的手,它们覆盖上了白花花的一层。相对于平淡的生活而言,这真是一次不寻常的经历。

前一分钟,我们还坐在矮趴趴的厨房桌子旁边,感叹我们的生活毫无色彩可言,而后一分钟和地,我们便采用各种沉甸甸的投射物,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解放”一种建筑式样。这是难得的、纯粹的自由。尽管厨房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但这点小麻烦微不足道。

把整个天花板卸下来,没花太长的时间。只要用石块猛地一砸,轰然一声,天花板就屈服了,它不是小块小块地掉落,而是大面积的迅速掉落。那些隔热和绝缘材料要么自动坍塌,要么被我们沾满灰尘的手扯拽下来。那些材料都像塞满了毛发似的。实际上,整个天花板似乎全是由有机材料构筑而成:马的鬃毛,人的头发,骨头碎块。天花板就如某种木乃伊般干瘪而变异的生物。

到了凌晨,我们的膝盖深陷在垃圾堆里。厨房的桌子、电冰箱顶上、炉子上、水池里——所有的物品,全被石块瓦砾覆盖住了。

家里的其他成员必然大感惊奇!可想而知,当他们早晨醒来,睡眼惺松地走进厨房,想喝一杯水或者是橘子汁的时候,他们的表情该是何等惊讶啊!

“霍普一定会死掉的!”纳塔莉说,“还有爸爸,他看了这样的情景,绝对会疯掉。这样,他就会被迫给我们钱,要求我们把垃圾清理干净。”

“真是太棒了!”我兴奋地想到,我们可以用搭建干墙(一种不抹石灰而盖以板壁的墙)的现金去麦当劳,去喝啤酒,而且,看到每个人脸上惊恐的神色,怎能不令人感到开心呢?

总之,我们就是这样想的。

早晨,像往常一样,芬奇大夫穿着内衣下了楼;像往常一样,他来到厨房,走到冰箱那里,想喝一杯桔子汁。但是,和平常不同的是,他不得不跨越成堆的垃圾,才能到达冰箱跟前。还有更不寻常的情形——早晨七点钟,纳塔莉和我不仅是清醒的,而且相当忙碌。不过,大夫似乎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早上好。”他的嗓音非常低沉,这是早晨才有的声音。

“好,爸爸。”纳塔莉说。

“您好。”我说。

“你们两个实施的是大工程啊。”大夫以轻松地口吻说,似乎纳塔莉和我野心勃勃地加工一件带流苏花边的衣服,而且刚进行到中间,有幸得到他的首肯,仅此而已。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