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明的陷阱

罗网、圈套与陷阱,都是人类早期的捕猎手段。罗网是应对天上飞的与水里游的,圈套是捕获一般陆地动物,陷阱则是诱捕大型动物或猛兽,后者更需要精心设计。长期以来,西方一直奉达尔文进化论“适者生存”为圭臬,用“丛林法则”看待人类社会、度量国际关系,而自由资本主义的出现与演化,将“弱肉强食”推向了极至。

本杰明·富兰克林如此总结资本主义精神:第一,切记,时间就是金钱;第二,切记,信用就是金钱;第三,切记,金钱具有孳生繁衍性;第四,切记,善付钱者是别人钱袋的主人。诚信、守时和勤奋,都是一种美德,它们都很有用。因为,有用才是美德,如果它们没有用,这些美德纯粹就是一种浪费。如果表面的或者伪装的诚实能够有用,那么只要有这种表面的诚实就足够了,并不需要真正的诚实,过多的美德就是浪费。这是美国最杰出的人物之一,精英中的精英对资本主义所做的最精辟的总结,也是最露骨的表白。

去过俄罗斯的人士,影响最深的一幕,恐怕就是顶着大圆顶(或黑或金)的教堂随处可见。我曾经问过和我们同行的“俄罗斯通”,沙皇治下的俄罗斯人如此虔诚信奉基督耶稣与崇拜圣母玛利亚,修了这么多教堂,他们怎么对领土扩张、对战争、对杀戮那么有兴致?我们的“俄罗斯通”告诉我,这是西方文明的悖谬,与东方文明存在明显差异,他们修教堂,做礼拜,是为了心灵的安宁,安宁之后,继续扩张、战争、杀戮,杀戮回来,到教堂再寻求安宁,如此循环往复。东方的菩萨、寺庙让你永久地放下屠刀,西方的基督、教堂使你更好地拿起屠刀。

在西方先行一步实现富强之后,他们脱下了战装,换上了西服,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都是文质彬彬的君子。但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必须要有稳定且持续增加的收入来源,但是环视全球,由于劳动力无法自由流动(这是西方富国不愿世界穷人触动他们奶酪的、分享他们富裕的最好见证),在西方国家的制造业纷纷向海外、发展中国家转移,导致本土产业空心化。实体经济(主体是制造业)是创造财富的真正源泉,西方国家在不断放弃这些财富源泉的同时,又以维持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这就需要精心设计,需要“金字塔式”的国际分工。

西方的精英们设计一整套制度、方法与规则(是谓秩序),在这个秩序下,发展中国家、后进国家将他们的创造财富象农奴供奉领主那样,供奉着这些西方国家,西方主导设计的秩序主要包括知识产权、标准化、本身有利于发达国家的贸易条件、以西方货币为储备货币的国际货币体系等等。为保障秩序得到有效维持与持续贯彻,西方国家建立起一整套机制:

建立并强化相关国际组织。在经济领域主要通过“邪恶的三位一体”(Unholy Trinity)[1]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关税及贸易总协定(后更名为“世界贸易组织”),分别维持国际金融、全球投资与世界贸易领域的秩序,这些组织在世界各地、主要经济体都设立代表办事处或派遣人员,以便对成员国的相关政策进行监督。

强化业已强势的话语体系。让领主的每一个旨意、高兴与不满都要及时传达给农奴,将农奴的每一个不满与怨恨都尽快消灭在萌芽状态,精神枷锁比画地为牢更加重要。为此,西方国家不断强化舆论宣导,充分发挥“第四权力”。为后进国家培养、输送能代表领主意志、传递领主声音、自觉履行效忠领主义务的人才。建立各式各样的基金,以资助研究、出国进修等名义,广泛网罗发展中国家的后备人才、未来精英,是谓“天下英才皆入我毂中”。让相关精英与准精英们制造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实质为领主服务的理论与政策,迷惑普通大众,混乱社会思想,新自由主义就是这一理论的集中体现,“经济无国界”、“越开放越安全”、“造船不入买船,买船不如租船”、“只求所在,不求所有”等等政策就此出台。

实施人质与抵押机制。中国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为了表示相互之间的友好与信任,一般会将王储太子送往对方“学习进修”做人质,史料记载,始皇贏政的父亲庄襄王子楚就在赵国当过多年的人质,而贏政也被历史记录为“人质之子”。当然接受人质的“东道主”为了战略利益,会给人质太子好吃、好喝、好玩、好乐,使之安心充当人头抵押。现代国际关系史上,就有前苏联将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当作人质。这种做法在当今世界越来越普遍,诸多发展中国家的高级官员心照不宣、默默接受了“人质”这一游戏规则,就是让他们心仪的西方领主放心,“我的命根子都交给您了,放心吧!不会对您有所冒犯”。

建立紧密的利益与利害关系。即在人质基础上更进一步,给“利益攸关方”以金钱、资产、名誉、子女学习就业等利益,或协助“利益攸关方”办理洗钱、不干净财富管理等形成利害关联。在苏联崩溃后,美国金融机构参与甚至直接协助俄罗斯官员洗钱,而在掌握俄罗斯政府高官(如前政府总管博卢金,甚至还有叶利钦的女儿)大量腐败把柄后,逼迫俄罗斯政府做出多种战略性让步。旧中国的腐败官员总是将大量贪污、受贿的金钱存放在西方银行,西方国家曾利用这些官员的把柄,获取谈判优势,谋求多种利益。这也是旧中国对西方国家一直处于经济依赖与政治依附的重要原因。

强化金融力量威慑。经济金融化与经济信息化,可以让所有的财富都可以流动,而且可以通过电子符号的形式急速流动。这授予垄断资本(领主的新打手)以前所未有的权力,他们可以于斗室之中,谈笑之间,键盘之上,即可兵不血刃让富翁成为“负翁”,让后进国家多年辛苦积攒的财富在一夜之间蒸发。这些垄断资本就是衣冠楚楚的金融大鳄,就是经济全球化下的西方“轻骑兵”。这种巨大的金融威慑,使得发展中国家尤其是金融市场不断开放的新兴经济体,必须保持越来越多的庞大的外汇储备,这为西方国家滥发货币以换取后进国家的财富提供条件与保障。

当以上所有措施与机制都无能为力、无法维持“金字塔式”的国际分工、无法维护领主与农奴关系的时候,西方国家的披坚执锐的军队就肩负起最终责任。这就是第六套措施与机制——强化政治与军事同盟,必要时直接以武力加以解决。在东欧巨变、苏联解体之后,世人以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已成为“屠龙”之师,用无所用,理当解甲归田。但是,该组织非但没有解散,反而不断强化。看盟主美国,经济危机重压,财政捉襟见肘,然而军事开支还一路扶摇直上。这些反常现象其实非常正常,即为“金字塔式”的国际分工充当强大的最后保障。这也是军队最根本、最原始的存在价值。

当后进国家通过加倍努力、节衣缩食、发奋图强而缩短与西方先进国家的差距之后,西方国家则会重新修订规则,调整秩序,也就是重新修订契约,以保证农奴的持续供奉。这就有了如今的“气候变化”、“碳信用”等新议题。西方精英将他们的聪明才智、国家资源越来越多地用到对发展中国家、后进国家设计与布置陷阱上,由此陷阱花样繁多,层出不穷。西方的陷阱,在坑杀一个个发展中国家鲜活个体的时刻,也不断预示西方文明的没落与自由资本主义的腐朽。从今往后,国际金融的动荡与世界经济的低迷并不像G7政要在峰会结束后那样挥挥手,就能轻易与过去作别,如此又能平静迎来一个新的风和日丽的一天。实际上,西方层出不穷的陷阱、周而复始且一次比一次猛烈的金融危机、金融危机后不断演绎的次生金融灾害,不断预示着,西方文明与自由资本主义正


[1] 见韩裔英籍学者张夏准在其著作《富国的伪善——自由贸易的迷思与资本主义秘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1月版)中对三大国际经济组织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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