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想。她知道她应该减速,停车,查看那辆休旅车,但是齐声高鸣的喇叭和尖声震响的刹车声在她背后响起,不是她想走,是此起彼伏的声音催着她往前走。不是我的错!现在每个人都应该知道休旅车是很容易翻覆的。她那轻轻的一撞绝对不会酿成这么戏剧化的意外。况且,这天是这么漫长,而她又这么接近。
①Prince Valiant,为哈尔·福斯特(Hal Foster)的漫画 Prince Valiant in the days of King Arthur的主角,历险远征以成为圆桌武士。该漫画深受欢迎,多次改编为动画、电影与电视剧。
她的出口是下一个,再往前不到一英里远。她还是可以并进七十号州际公路的车潮里,继续往西开向她的目的地。
但是,一开上通往七十号州际公路那段笔直的长道,她发现自己没转进左边那个写着“仅限市区车辆”标示牌的方向,而是转上右边那条奇奇怪怪没完工的道路。那条她们家人老说是“哪里都不通”的公路。每回被问到他们家怎么走,他们可就?了:“走州际公路往东,一直开到尽头就是了。 ”“州际公路怎么会有尽头?”她爸爸就会得意洋洋地谈起抗议的故事,说巴尔的摩各地的居民是怎么串联起来保卫海港沿岸的公园、野生动物和当时看来不起眼的连栋屋。那是她爸爸一生中寥寥可数的几次胜利之一,尽管他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员——只是请愿书上的一个联署人,只是游行队伍中的一个示威者。虽然他很想在群众集会中慷慨陈词,却从来没被赋予这样的重任。
瓦利安发出可怕的声音,右后轮不知剐到什么东西,可能是被压碎的挡泥板吧。以她心情激动的程度来看,把车停在路肩下车徒步,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只是这时雪雨开始飘了起来,而且她每踏出一步,就更明白一分:有点不对劲。她的肋骨很痛,每吸一口气就像有把小刀刺她一下。连皮包都很难像她向来遵奉不渝的教诲那样背——贴近身体,别挂在手腕上,免得引来抢匪和扒手的觊觎。她没系安全带,所以在瓦利安里弹了起来,撞上方向盘和车门。脸上有血,但她不确定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嘴巴?额头?她很热,她很冷,她看见黑色的星星。不,不是星星。比较像扭曲旋转的三角形,绑成一串挂在一辆看不见的汽车天线上。
才走了十分钟不到,一辆巡逻车在她身边停下来,灯光闪闪。“后面那辆瓦利安是你的吗?”巡逻警员喊她。他摇下乘客席那边的车窗,但没冒险下车。
是吗?这个问题的复杂不是这名年轻警员所能了解的。然而她还
是点点头。“你有身份证吗?”“当然有。”她说,在皮包里翻找,但不是在找她的皮夹。为什么,
那——她开始笑起来,意会到事情有多完美。她当然没有身份证。她没有身份,不算真的有。“对不起。不,我——”她还是笑个不停,“不见了。”
他从巡逻车里下来,想把皮包拿过来自己找。她的高声尖叫没吓着他,反倒吓坏了她自己。因为他拉着皮包滑过她的左手肘时,她的前臂一阵剧痛。警员对着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请求支援。他从她的皮包里掏出钥匙,走回她的车子,探头进去看看,然后再走回来,和她一起站在终于开始落下的雪雨里。他对她咕哝了几句耳熟的话,然后就再也不开口了。
“很严重吗?”她问他。
“等我们送你去急诊室之后,看医生怎么说。”
“不,不是我。是后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