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艺复兴王子
1469年10月,在皮埃罗去世后的第二天,佛罗伦萨的杰出市民代表团,到美第奇宫慰问他的儿子洛伦佐。代表团由托马索·索德里尼带领,在他的哥哥尼克洛反叛直到被流放的过程中,他始终忠于美第奇家族。代表团首先对他父亲的去世向洛伦佐表示哀悼;然后,就像洛伦佐在他的简史(美第奇家族简史)中写的那样:“尽管我还年轻,只有二十岁,但是,他们鼓励我承担起照管城邦的责任,像我父亲和我祖父所做的那样。”就这样,美第奇家族继承权得到了认可。洛伦佐继续写道:“这个提议当然违背了我年轻的天性。对我来说,感觉负担和危险都太多了,我不愿接受它。”这样的谦逊当然是错误的(洛伦佐的情况是个少有的情况),从年纪尚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当领袖的准备,这是他长期意识到的事实。然而,他的羞怯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知道,佛罗伦萨市民,一直希望看到他们自己成为共和国的公民。这是值得他们骄傲的爱国传统,这使他们区别于意大利其他的城邦。
这个存在于现实和宪法权力之间的、本质上无法解决的问题将继续被接受,不过,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同意这种容易被识破的伪装。在他的简史中,洛伦佐继续解释他愿意“掌管”这座城市的原因:“我这样做,目的是想保护我们的朋友和财产,因为在佛罗伦萨,任何对政府没有任何控制权的富人的结果都很糟糕。”形势不可逆转:美第奇被视为统治者,只不过没授予头衔——然而,他们不得不扮演这个角色,目的是为了生存。在洛伦佐时代,历史学家弗朗西斯科·圭茨亚迪尼(Francesco Guicciardini)还是佛罗伦萨的一个孩子,他将洛伦佐统治的矛盾性贴切地描述为“宪法共和国的一位仁慈的暴君”。
祖父柯西莫去世,皮埃罗继承统治权时,洛伦佐·德·美第奇只有十五岁。皮埃罗一定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因为洛伦佐不仅做好了继任领袖的准备,而且还在许多方面成为他父亲统治的公然代表。这不是夸张,因为在十五岁时,洛伦佐就代表他无行为能力的父亲,作为佛罗伦萨共和国的代表,完成外交使命。他的第一次使命,是参加那不勒斯国王费伦特的儿子和米兰公爵加利亚佐的女儿的结婚庆典。“要时刻注意礼貌和机警。”皮埃罗写给他年少的儿子的信上这样写道:“要像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展示你的见识、勤奋,和具有男子气概的尝试,这样你才能被委任到更重要的事情上。”皮埃罗对他年轻的儿子如此的依赖,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不久又把出使波伦亚、费拉拉和威尼斯的任务交托给洛伦佐。在他只有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一些外交经验,1466年,在他被派去罗马会见教皇保罗二世时,他就带着为美第奇银行获得明矾生意的垄断权的棘手任务。
也就是这一次,皮埃罗在他儿子身上犯了一个严重的大错。在洛伦佐到达罗马的时候,皮埃罗希望洛伦佐向他舅舅——能干的罗马分行的总经理乔凡尼·托纳布奥尼学习银行管理。当然,由于环境的原因,这种学习只持续了几个星期:洛伦佐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学习银行业务。他的个性、他的艺术领悟力和他炫耀的性格,完全不适合管理家族银行那种一丝不苟的、并且通常都要相当谨慎的交易。这一点后来证明是严重的缺点,但是,眼下,这只不过是个小缺点,很容易凭借值得依赖的经理们的权威和建议得到克服。这些经理们日复一日地照管着美第奇的每家分行。
即使在这个年龄,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洛伦佐非常有才干。在家族的传统中,他接受了最好的人文主义教育;在欧洲,没有哪个王子能够在新知识领域,接受如此良好的家庭教育。首先,他受到老练的拉丁语学者真蒂利·贝奇(Gentile Becchi,后来成为阿雷佐镇的主教)的指导,从他那里,他学会热爱奥维德的诗、西塞罗的雄辩术和公民价值观。后来,他从柯西莫的门客马斯里奥·菲奇诺那里学会了希腊语,菲奇诺极具感染力的热情,把对柏拉图理想主义哲学的深度热爱,逐渐灌输给了洛伦佐。菲奇诺非常喜欢教洛伦佐,评价他是“天生的快乐性格”。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洛伦佐就在柯西莫的鼓励下,参加著名的柏拉图学园会议。在那里,他由开始的旁观者,很快加入到他们高水平的知识辩论。他曾听到布雷奇奥里尼和柯西莫人文主义者圈子内的其他成员,讨论希腊哲学的新发现、拉丁语的修辞、艺术的最新思想和科学。他还听到了乔安尼斯·阿盖罗普罗斯的论点,他是拜占庭杰出的学者,在佛罗伦萨的全基督教会议上首次与柯西莫相识,后来在意大利定居,在古希腊学问的复兴上扮演了一个杰出的角色。所有这些都显得如此新鲜,尽管它们已经沉睡了一千多年。洛伦佐是佛罗伦萨知识传统的产物,这些传统都依次地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