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澜:有没有被抄家?
洪昭光:抄了。但抄家的时候,父亲很平淡,没有抄已经把家里宝贵的东西主动上交了。上交了,他们也来抄。
在洪教授的健康格言中, 也收录了自己的痛苦经历。 中年丧妻, 一段凄凉的日子,他开始反思过去的工作和生活观念。
洪昭光:我爱人原来也是朝阳医院的一个医生,她非常勤奋非常非常用功,后来得了乳腺癌,她去世以后,《健康报》一版登了她的事迹。
杨 澜:说她怎么努力地工作?
洪昭光:一心为公,而且是非常无私,对人非常好,非常敬业。得了病以后坚持工作,工作到最后,真是非常感人……当时去参加追悼会的人多极了,非常感人。我中年丧偶,受到的打击非常厉害。接着我大病一场。心理学家研究人生中的一些生活事件,打击很大的有43项,第一项就是中年丧偶,打击得分是100分,进监狱才73分。
杨 澜:大概也是因为进监狱的脸皮都比较厚,是不是?那个时候您没有用现在您教导别人的这些道理去劝您的妻子?
洪昭光:那时候我还都没有形成健康观念,就是一心为工作,我自己后来得了病,也没有休息。
杨 澜:你们两个人同时在医院忙,这个家肯定是很难顾及。
洪昭光:是,很难。那时候好像一个人有考虑个人家庭的念头,是自私自利私心。
杨 澜:在很拮据的生活条件下,又要很努力地工作,身心的那种疲劳、焦虑很容易让人在中年的时候得病。
洪昭光:当时整个社会就是这个情况。后来我们的健康观念也只在改革开放以后,思想解放了,物质生活也提高了,慢性病也多了,大家才形成的。经过一段生活磨难和考验,自己对人生一个更加深的感悟。感悟什么呀?像我妻子这样过度地执着事业,就是说——
杨 澜:透支?
洪昭光:完全透支,她就是透支健康。前一阵我在《药与人》杂志上写了一篇文章,就叫《透支健康,提前死亡》。
杨 澜:在1970年代,您研制出了一种降压药,是吧?被搁置了很长时间,因为当时整个社会是动荡时期,那20年的工作状态基本上是怎么样的?
洪昭光:这个事也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就是我跟华罗庚搞的,他是数学家。
杨 澜:对,我一直认为这个报道很奇怪:您和华罗庚一起研制了一种降压药,就像我和宇宙空间站的设计师一块儿设计了一个菜谱一样。为什么会当时出现这样的情况?
洪昭光:这也是一个历史巧合。那时候我们医疗队下厂,分到北京东郊一个厂里去。我们在厂里发现高血压病人最多。我就奇怪,怎么不好好吃药呢,这药挺好的啊。工人说倒是想吃,可时间不方便,要一天吃三次。
杨 澜:要煎中药,是不是?
洪昭光:不,西药也得三次,煎中药更麻烦了。而且每次这个吃半片,那个吃一片,那个吃两片,一吃一把,很麻烦。工人上班很忙,中午吃饭就半小时,根本没有时间喝点开水吃药。所以病人往往没有吃药,血压高上去了。工人后来跟我们提出,要是能发明一种药,一天吃一回,一回吃一粒,就好了。后来华罗庚来看病,他的胃病我给看好了。华罗庚说你这个也可以用优选法,使治疗方法变得非常简便,他告诉了我优选法的原理。最后经过多年琢磨,终于把一天吃三次、一次好几种变成一天吃一次、一次吃一粒,效果非常好。
尽管健康的生活理念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但放弃旧日的不良习惯,也非一朝一夕能做到。
杨 澜:其实医生不一定都有健康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