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正如我说过的,我参加过许多葬礼和悼念会,但是这个为230个男、女、儿童举办的悼念会,不仅阴雾笼罩,而且疑云重重。一个无声的问题:五年前那架客机到底遇上了什么?

第一个讲话的是位女士,进程表上写明她是肯尼迪机场联合教堂的教士。她保证,死者已矣,但亲朋好友们会福寿绵长。

几个人相继讲话,远处海浪冲击海滩,声声入耳。

不同门派的牧师教士同声祈祷,顿时哭声四起。凯特紧紧抓住我的手,泪流满面。

一位犹太教长老谈到死者:“我们依然惊奇,为什么这些人故去多年,他们的音容笑貌还久久挥之不去。”

又有一位男士讲话,他失去了妻子和儿子,他谈到所有失去的孩子,妻子和丈夫,同机的家庭,兄弟姐妹、父母双亲,他们大多数互不相识,而今永远相聚在天堂。

最后,一位基督教牧师领大家唱第二十三圣歌,“是,虽然我穿过阴影凄凄的山谷……。”

穿着苏格兰短褶裙的警局风笛手奏起,“了不起的格瑞斯。”帐篷内的活动结束。因为悼念会已经举办几年了,此时人们不用指点,都走向海滨。

凯特和我也加入人群。

在海边,遇难者家属为每个亡灵点起了一根蜡烛,230支蜡烛沿海边排开,火苗在和风中摆动。

下午8:31,飞机坠毁的正点时刻,家属们手拉手站在沙滩上。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用探照灯照射海面。海岸警卫队快艇上的船员将花环抛向灯光下的滚滚波浪。

有些家属双膝跪下,有些拔脚走入水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向涌来的波浪抛撒鲜花。人们开始互相拥抱。

我绝非轻易动情之人,但这互相慰藉,分担痛苦的动人场面,的确感化了我的铁石心肠,就好似海上暖暖的微风吹过轻纱的门窗。人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开始从海滩散去。凯特和我转身走回帐篷。

我认出市长鲁迪?吉乌利亚尼和一些本地政界要人及纽约市官员。这些人很容易认出,因为总有记者追随在他们左右,要求他们发表讲话,以便报道。我听到一个记者问:“市长先生,您认为这是一起恐怖行动吗?”对此,吉乌利亚尼先生回答:“无可奉告!”

凯特见到一对认识的夫妇,道了声对不起,走过去和他们谈话。

我站在帐篷附近的木板走道上,看着人们零零散散地从海边回来。海边的烛光仍在风中摇曳。直升机和快艇不见了,但还有人留在海边。一些人依旧站在水里呆望着大海,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倾诉、相抱、流泪。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他们的亲人从仲夏的夜空掉入壮丽的大海,他们痛恋难离啊!

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来此地,悲剧已发生了五年之久。但是今天的所见所闻冲淡了我面前的官方迷雾,显露了点真相。凯特力邀我来的目的也就在此吧!

这就是凯特所从事的工作,她想要我了解她的所作所为。对,凯特心中一定另有想法。

近一两天,凯特大概和我一样激动,不过尚能克制,不至失态。很清楚,这场悲剧影响了凯特的个性。而且,从职业角度上,她有些心灰意懒了。

凯特和今天所有在场的人一样,不明白人们是在哀悼意外事故的死者,还是悼念一场蓄意谋杀。事情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对死去的人,对活着的人,乃至对国家都起深远重大的。

我正等着凯特时,一个穿着休闲宽松衫裤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他说:“约翰?科里。”没有问话的口气。

“不,”我回答,“你不是约翰?科里。我是约翰?科里。”

“我就是那个意思。”他连手都没伸就对我说,“我是特工利亚姆?格里菲斯。我们在一个单位工作。”

他有点眼熟,实际上,联邦调查局所有人在我眼里都一样,妇女也不例外。

他问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到这儿?利亚姆。”

“我先问的。”

“你是官方回话。”

格里菲斯先生一听,意识到自己有点失口,赶快回答:“我是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来的。”

“我也是。”利亚姆看一下四周,然后对我说:“我猜你是和妻子一起来的。”“猜得好。”

我们好一会儿一言不发,互相盯着。我就喜欢这种对眼球比赛,而且堪称高手。最后,他先开口:“你妻子可能跟你说了,她对此案的结论一直非常不满。”我没回答。

他又接着说:“只要政府满意就行了,她和你都是为政府工作的。”

“谢谢你的热诚关照!”

他看着我说:“有时候还是需要把话点明白。”

“英语是你的第二语言吗?”

“好了,听我说,案子已经封卷。有民间团体个人查问政府的调查结果,已经够了。那是人家的权利。但是你、我、你的妻子,我们都是联邦执法机关的人,不能轻易相信那些对五年前这里发生的事持似是而非,乃至邪说怪论的人。”

“嘿,朋友!我是为开车兜风来的,我老婆也不过是来悼念死者,安慰难属。如果有什么邪说怪论,那也是你说的。”

格里菲斯先生面现愠色,但又冷静下来。他对我说:“也许。我强调的不到位,以致你还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没发生什么,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政府公务人员身份。”他又说,“如果你明天退休了,或者被解雇了,你可以用所有一切的时间去调查此案,那是你一个普通公民的权力。如果你发现了新的证据,让政府重审此案,那就让上帝保佑你吧!但是只要你为政府工作,即使在下班时间,也不能进行任何调查,安排任何会见,查阅任何档案,甚至案情都不能想。明白了吧?”

我一向忘记所有的特工都是律师,但是他们一开口,我就记起来了。

我说:“你真叫我奇怪,我希望那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我告诉你的是法律,科里先生,如果以后出了事,你可不要装糊涂。”

“嘿,朋友,我当了20年警察,我在约翰?杰伊学院教刑事审判。我知道狗日的法律。”

“好的,我要把你的话写在报告里。”

“你写报告时,也写上,你告诉我你是以平民身份来这里的,然后念给我听,因为那是我的权力。”

他笑了,笑得很真诚,看来还是个好警察。他对我说:“我喜欢你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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