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厌恶感又一次向他袭来,皮肤上的东西又蠕动起来。她不该穿这衣服。她这么开玩笑也让他感到不安,可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不会让她穿的。在那一瞬间,什么事儿都比不上眼前这东西更让他恶心了。
这里头肯定有蹊跷。裘德很少有想到就犯恶心的东西,也很少有恶心的感觉。他从不反感低俗的事儿,毕竟,他就是靠做这类事情过了三十年富足的好日子。
“我先把衣服挂到楼上,然后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他说,腔调一听就知道是装没事儿人样——可又装得不怎么到位。
她盯着他,显然注意到他刚才片刻的失态,平日里那股沉着劲儿不见了,这在她看来倒十分有趣。然后,她一把揭开蒙着衣服的罩子。上衣的银色纽扣在阳光下反闪闪发光;凑近了看衣服的颜色更显阴沉,黑得跟乌鸦羽毛一般,而那些硬币大小的纽扣则让衣服有了种乡野特色。如果再搭配一个蝴蝶领结,几乎就成了约翰尼·卡什招牌式样的演出服。
安格斯开始吠起来,声音又高又尖,显见是慌了神。它塌着腰,身子向后缩,尾巴夹在两条后腿间,倒退着想远离这套西服。乔治娅大笑起来。
“真的有鬼呢,”她说。
她把西服举在面前,一个劲儿前后晃着它,让它慢慢从空中向安格斯逼近,衣服在狗眼前上下翻飞,好像斗牛士扬着鲜红的斗篷。她一边朝它走近,一边嘴里发出阴森的呻吟,就像那种幽魂野鬼出没时的嘶哑、绵长的声音,可她的眼神却忽闪着,一副诚心逗乐的样子。
安格斯使劲往后退,片刻就撞在厨房台子旁的一个凳子,凳子砰的一声翻倒在地。波恩则从那块有年头的、血迹斑斑的砧板下瞧着外面,耳朵耷拉着。乔治娅再一次笑出了声。
“你他妈别闹了,”裘德说。
她轻佻地看了他一眼,照样乐呵呵的——那模样如同一个正拿着放大镜烧死蚂蚁的小孩——可转眼她就失声大叫,表情变得痛苦不堪。她不停地咒骂着,左手紧抓着右手。她把西装扔回台子上。
一滴饱满的鲜血从她大拇指尖渗出,“嗒”地一声落在镶嵌瓷砖的地面上。
“该死的”她说。“让他妈的别针给扎了。”
“真是活该。”
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对他竖起中指,怒冲冲地走了。等她的背影消失,裘德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她喝过的橙汁拿回冰箱,牛排刀放回刀架,用一块擦手毛巾把地面上的血擦掉——这时,他的目光被吸引到那套西服上,顿时把打算要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把西服平摊开,两只衣袖交叠在胸前,仔细地在上面摸索。可怎么也没有发现别针,不明白乔治娅的手是怎么扎破的。他轻轻地把衣服放回盒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拉回他的思绪。他朝煎锅里望去,嘴里咒骂起来。火腿烤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