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帝看顾他的父母,只有瘦子锡德在看守着他们。此时,瘦子锡德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维勒嚷嚷着,如果他把手机还给艾尼巴,就要揍他,然后去向拉斐先生告状,让他滚蛋。本来被一个粗暴的十几岁的孩子雇用已经够糟糕了,还要跟一个傻子搭档,实在让人受不了。那么一来,维勒就会有一个新搭档:至少比锡德多四个脑细胞,词汇量也要大得多,不像锡德总是用一个单词来回答所有问题。
艾尼巴,不管不顾,死死地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哪一样更可怕?鼻子上挨一拳并且被解雇,还是被一个聪明的非洲巨人所诅咒?
“我要到甲板上去。”维勒说,“你看着他们。”( 潜艇是有甲板的,当潜艇升上来时,甲板就露出来了。 )
“好。”锡德答应着。
维勒走过,笨重的脚步声在金属的船舱里回荡。艾尼巴仍然躺在狭窄的铺位上( 实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听见他们的对话,他站起身,微笑着,然后蹲下去,又开始用深沉的低声,有节奏地嘟嘟哝哝:
“锡德,哦,锡德,
你这个可怜可悲的小家伙,
还我手机,你这个大鼻子,
还我手机,你这个鼻涕虫脑袋,
你这一团发霉的猴子鼻涕,
还我手机并回答我的问题
还我手机并回答我的问题
还我手机并回答我的问题 ……”
艾尼巴说的是特维话,听起来更加可怕。
锡德坐在那儿,听见自己的名字不断被重复,感到越来越恐惧。这样过了几分钟,艾尼巴屈身向前,在地上画了个圆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继续念念有词。“锡德。”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叫着“锡德”。
他能够坚持上几个钟头,但用不着了 —— 当他抬起眼皮望着双面镜,低声而又阴沉沉地用英语说:“现在你打算还给我手机了,是不是?锡德?”
“是。”锡德用很小的声音回答,在镜子的另一面,他青绿色的脸汗淋淋的。
这样查理的父母收到了他的信息,他的妈妈哭了,哭声使得维勒注意到他们的举动。维勒给了锡德一拳,又拿走了他们的电话,丢入水中。
那只颜色像橘子酱的猫看到了这一切,他知道他必须立即行动。
查理以为马戏团在海上没什么事可干,第二天会平静地度过,但他的想法大错特错了。在去找芭布夫人吃早饭的途中,他看到几个小个子的意大利人正在绳索上荡秋千。他猜得没错,他们是杂技演员。那个父亲,穿着一套相当破旧的紧身连衣裤,用他肌肉发达的小胳膊吊在一根索具上,轻轻地荡来荡去,像一件晾着的衣服 …… 然后,他突然加快速度,越荡越高,每一次摆动都抵达最远点,甚至超过了水平位置。“如果他不小心,会翻过去的。”查理正在想 —— 他就真的这样做了,翻过去,在最高点顿了一下,好像做了个倒立,然后从另一边落下,再上去,他像纺车那样旋转,转了又转。他的脚尖绷紧,小腿伸得笔直,他的手在每一次旋转允许的范围内稍微改变一下位置。然后——看来印象甚至更加深刻 —— 他开始慢下来,渐渐地,一点儿一点儿,他不再荡到最高处,身体又摆到水平位置,直到他又像一件挂着的衣服。查理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那个意大利人抬头看看查理,笑起来了。
“你认为这很棒吗?”他问,查理热切地点点头。他笑得露出了牙齿,轻轻地打了一个空翻,动作快得查理几乎没有看见。接着,他一纵身,站到刚才攀吊着的索具上,笑着把脚跷起,胳膊交叉,嘴里说着,“得了,得了。”
“你是怎么做的?”查理大声地问。他善于攀爬,也会荡秋千,但那是两码事。“你是怎么做的?”
“这是家传的秘密。”意大利人说,“我父亲教我,他父亲教他,我教我的孩子们。你想要学,首先得加入我的家庭,如果你是好样的,十年以后我教你。”
“你肯教我?”查理说,突然这件事似乎变得很重要 —— 极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