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双胞胎意见不合的时候,老是要抓我当裁判,令我很不自在。不管我怎么回答,都里外不是人。如果我和杰森一个鼻孔出气,好像冷落了黛安;可是,如果我老是和黛安站在同一边,看起来好像……呃,蛮明显的。于是我说:“我不知道,小杰,外面好像蛮冷的……”
帮我解套的是黛安。她一只手搭到我肩上说:“没关系,出去透透气也好,强过在这里听他抱怨个没完。”
于是我们在地下室的玄关抓了件外套,从后门溜出去。
我们帮大房子取这个绰号其实是有点夸张的,它没有那么大。不过,在这个中高阶层的社区里,它还是比一般的住宅要来得大一点,占地也比较广。屋后是一大片修剪得很整齐的草地,如波浪般起伏。再过去,草地被一片野生的松树林挡住了。树林像边界一样,另一头紧邻着一条有点脏脏的小溪。杰森在房子和树林中间选了一个观测星星的地点。
十月以来,天气一直很舒适宜人,直到昨天,一道冷锋入侵,才赶走了暖烘烘的秋老虎。黛安装模作样,抱着肋骨发抖,其实只是为了要给杰森一点颜色看。夜晚的风有点凉飕飕的,但还不至于冷得受不了。天空如水晶般清朗透澈。草坪相当干爽,尽管明天一早可能又会结霜。天空万里无云,看不到月亮。大房子灯火辉煌,看起来就像一艘密西西比河上的蒸气轮船。窗口透出金黄的灯光,像虎视眈眈的眼睛,扫视着外头的草坪。不过,根据过去的经验,在这样的夜里,如果你站在树荫下,就会像是被吸入黑洞一样,彻底消失,从屋子里绝对不可能看得见。
杰森仰卧在草地上,举起望远镜对准天空。
我翘着腿坐在黛安旁边,看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可能是从她妈妈那里偷来的。(卡罗尔·罗顿是一位心脏科医生,虽然号称已经戒烟,可是梳妆台、书桌、厨房抽屉里还是藏着好几包烟。这是我妈告诉我的。)她把烟叼到嘴上,用一个半透明的红色打火机点燃,火光在四周的黑暗中显得无比明亮。她吐出了一缕烟,烟雾盘旋而上,消失在黑暗中。
她发现我在看她。“想不想来一口?”
杰森说:“他才十二岁,麻烦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再得肺癌。”
我说:“当然想。”这正是展现英雄气概的大好机会。
黛安很开心地把烟递给我。我试着吸了一口,好不容易才憋住没有呛出来。
她把烟拿回去。“小心别上瘾了。”
杰森问我:“泰勒,你懂星星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没有烟的干净空气。“当然懂。”
“我不是指你从那些廉价科幻小说里看到鬼东西。你有没有办法叫得出随便一颗星名字?”
我脸红了。希望这里够暗,不会被他看见。“大角星,”我说,“半人马座,天狼星,北极星……”
杰森问:“那哪一颗星,是《星际迷航》里的克林贡人的母星?”
“少恶劣了。”黛安说。
这两个双胞胎都具有超乎年龄的聪明。我并不笨,但还够不上他们那个天才的族群。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上的是资优儿童学校,我则是跟别人挤公车上公立学校。我们之间有许多明显的差异,这是其中之一。他们住在大房子里,我则和妈妈住在大房子庭院东侧最边上的小屋子里。他们的父母追求事业上的飞黄腾达,而我妈妈在他们家里帮忙打扫。我们知道那种差异,但很奇怪的是我们就有办法不把它当一回事。
杰森说:“那好,你能不能指给我看,北极星在哪里?”
北极星,北方之星。我曾经在书里面读过南北战争和黑奴的故事。有一首歌描述逃亡的黑奴:
当太阳开始回归,鹌鹑发出第一声啼叫
追随那酒瓢。
老人正等待着你,他会带你奔向自由,
只要你追随那酒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