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基米德实验
古景旅馆是那种专门为那些把生活看做是人生的一段段旅程的人而存在的旅馆。从外观上看,它和其他的旅馆并没有什么两样:嘎吱作响的招牌,过梁处不起眼的营业执照,走进去最先看到的门和走廊,令人无法产生任何幻想。可是一旦你真的走了进去,你就会体验到它的与众不同。餐厅里没有麦斯林纱的窗帘,也没有竹制的炉栏;餐桌上没有摆放着印有啤酒和矿泉水广告的烟灰缸和盐瓶,也没有装满了多余咖啡壶的庞大而又笨拙的餐具柜。餐桌是由烟橡木做成的,上面摆着很时髦的陶制花瓶,颜色是很可爱的橙黄色;餐具柜倒是真正的伊丽莎白女王一世时期的物件,可除了那三个大大的白镴盘子摆在上面,实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很显然,它是从某家老古董店里直接买来的。玻璃柜里没有制成标本的动物,没有带有十九世纪晚期风格的充满传奇色彩和怀旧情绪的照片。壁炉架上没有奇特的贝壳,没有以马鬃填塞的沙发,也没有弃置不用的八音盒。墙壁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是用石灰水刷成了很漂亮的白色,几个长柄炭炉和一些丝网铜版印刷品就是它们全部的点缀。壁炉的四周并没有用铁栅围起来,旁边有擦得锃亮的薪架,有用花砖铺就的地板,用灯心草做的席子,镌刻着颇具古风的格言警句的木制煤斗。总之,这家旅馆最近刚刚修缮一新。
“这哪里算得上是家旅馆,”吃晚饭的时候,布莱顿向妻子抱怨着,“充其量不过是个古代的客栈罢了,真让人恼火。我相信他们本来是期望我们能穿上礼服来赴晚宴的。这里连交易厅都没有,只有一个他们称之为‘壁炉旁的角落’的地方。我连个玩投镖游戏的圆靶都找不到,要么就是沙发上没有椅背套。他们说的大杯啤酒,不过是搁在架子上的摆设,仅供观瞻罢了。”
“那是你没有品味,这真是让人遗憾。”安吉拉说道。
“品味?在这样一个乡村小酒馆里,谁还会稀罕什么品味?你在自家客厅里才会欣赏到品味。无论如何,乡村小酒馆都应该有所发展,应该有真正属于古董的落地式大摆钟,再摆上一架锈迹斑斑、弹不成调的钢琴,还有那些假花之类。难道你看不出来摆在这里的东西很不自然吗?”
“好啦,我们不要再发表什么艺术评论了,咱们做一些动脑子的事吧。告诉我,为什么可怜的老伯吉斯讲的关于那起神秘溺水事件的话,全都大错特错了呢?”
“噢,那件事呀?好吧,第一,就像我今天早上说过的,在舟底凿个洞有什么用呢?如果那个人不想真的淹死自己,但是又想让我们认为他淹死了,他为什么不假装是船翻了,而他溺水死了呢?这种情况经常出现的。”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居然不是这样。不过,请继续讲下去。”
“还有另一种情况,不过不大可能——博托尔的心脏很不好。特里梅因已经为他做过体检了,西蒙斯也给他检查过,而且他们两人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不可能撒谎。好,伯吉斯想让我们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站在独木舟上,靠着自己双臂的力量把自己拉起来,拉到了一座桥上,而后,又游过了河。如果他真是那么做的,对于一个像博托尔那样心脏如此衰弱的人来说,简直无异于自杀。而且,这同时又进一步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距离水闸如此之近的地方离开那条船呢?他只要再往前走上大约一公里,就可以通过拦河坝处的支流和泰晤士河的交汇处,然后就可以上岸赶往火车站,根本无须穿过泰晤士河的任何一条支流。再有,我们来分析一下伯吉斯发现的那些赤足的印迹。博托尔究竟想上哪儿去,他把鞋和袜子都脱掉又是所为何来呢?等他上了岸,还得穿它们呀。还有,也是最后一点,如果他是在那个地方,也就是在水闸靠近下游一点的地方在船底凿了个洞,那么那只舱中浸满了水的独木舟,在下午一点半钟被发现之前,是怎样设法顺水漂流了五公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