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他能言善辩,知道怎么讨好人,滑头得很。在你问之前他就准备好要回答什么了,对一切都深思熟虑。”
“现在你打算告诉我点儿什么,路易斯?”卡拉多斯鼓励地说。
卡莱尔先生笑了笑,以掩饰他不由自主的惊讶。
“有个线索在调查报告中没有提到,”他承认道,“希金斯是个一生节俭的人,他的工资很高,在他那个阶层里算是富人了。我猜他在银行里有五百英镑。他是鳏夫,有个女儿——一个二十来岁很有礼貌的姑娘。麦德是个年轻人,他和这姑娘在谈恋爱——两人私订终身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老希金斯不接受这桩婚事,看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信号员,禁止后者来他家,也不许女儿和他说话。”
“好极了,路易斯,”卡拉多斯高兴地大声说,“我们可以为你的客户澄清这红绿灯之谜,把那个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信号员挂在他自己的灯柱上了。”
“这真的很重要?”
“这太有说服力了。”
“麦德也许是一走神才犯的错,当他发现时已经太晚了,因为怯懦不敢承担责任,他选择了孤注一掷地消灭罪证并矢口否认——也许是这样。但我的想法是,这既不是一起事故,也不是纯粹的预谋。我能想象,麦德卑劣地庆幸自己掌握着那个对他来说既碍事又讨厌的老人的命运。我能想象这使他着了魔。无数次他将手放在操纵杆上享受这种可能。某一天他只是虚张声势地将操纵杆拉下,随即又拉回——也许只这么一次,也许在这个毁灭性的时刻到来之前他就经常这么做。这其中包括了将火车司机致于死地的可能性。无论如何我们的老司机都将名誉扫地,因为从表面上看,人们更容易相信一个人有可能心不在焉地冲过危险信号,而不会毫无意识地把信号灯拉下又拉上。”
“那个司炉死了。你的理论里包括了司炉死掉的必然性吗,路易斯?”
“没有,”卡莱尔说,“司炉是个难题。但从麦德的角度来看——无论他是失误还是预谋,都可以这么推论,首先,司炉是有可能死掉的;其次,也许他压根儿没注意信号灯;最后,无论如何他都会支持司机的说法,但我们的好陪审团不会完全采信。”
卡拉多斯抽着烟,若有所思,那双睁开却看不见的眼睛仿佛只是平静地凝望着屋里的某个角落。
“这样解释也未尝不可,”过了一会儿他说,“一百个人里会有九十九个说‘没人会做这样的事’。但对你我而言,已经从不同角度重新认识了犯罪学,知道人有时候是会做这样的事的,否则就没有各种各样奇特有趣的犯罪了。在那条铁轨上你都干了什么?”
对任何能看见的人来说,卡莱尔先生的表情包含了答案。
“你可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呢,马科斯。我还能干什么……我总得为我挣的钱干点儿什么吧。嗯,我刚进行了一次私下调查。有某个人知道的比他说出来的要多,沉默也许是因为友谊、憎恨,甚至强烈的嫉妒,但调查没什么结果。或许有人当时碰巧看到了信号灯。我亲自去了铁轨。信号灯一侧是银行的高墙,另一侧是民宅,但信号灯的位置比储藏室的最底层还要低,不可能在路上或窗户里被看到。”
“可怜的路易斯!”卡拉多斯友善地嘲笑道,“那你是束手无策了?”
“是的,”卡莱尔承认,“现在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工作了,我想你不乐意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吧?”
“这么说可有点儿不公平,”卡拉多斯得体地回答,“不,路易斯,我将接管你那诚实的老司机,你那油嘴滑舌的信号员,和你那从哪儿也看不见的要命的信号灯。”
“但有一点很重要,马科斯,虽然信号灯看不见,如果机械装置出了问题或者被什么人动过,自动指示器会立即告诉麦德绿灯亮了。我向你保证,在技术上我已经进行了深入研究。”
“我也会这么做的。”卡拉多斯先生严肃地说。“关于这一点,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敢说我都能告诉你,” 他的访客建议道,“也许可以节省你的时间。” “说真的,”卡拉多斯说,“我想知道铁轨一侧的民宅那边,是否有人在十一月二十六日这天成年或者结婚?”卡莱尔先生好奇地望着主人。“我还真不知道,马科斯。”他干脆利落地答道,“我想问一下这有什么关系?”“一七七五年的庞特圣林桥事故,唯一的解释就是映在民宅窗户上的绿色焰火反光。”
卡莱尔先生暗自笑了笑。“我亲爱的朋友,别让对偶发事件的好记性牵着你跑,”他明智地评论道,“显而易见的原因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但此时的困难在于如何证明。你愿意见见他们吗?”
“无论如何我也要见见他们的,我想先见一下希金斯。”
“两人都住在霍洛威。那么我让希金斯到这儿来见你——明天如何?他现在无事可做。”
“不行,”卡拉多斯答?,“明天我约了经纪人,时间都排满了。”
“是啊,你可不能忽略自己的正事来做这个——实验。”卡莱尔表示同意。
“而且,我更愿意去希金斯家里拜访他。路易斯,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于这个诚实的老人来说足够了。我有个埃乌美涅斯①时期的好东西给你看。今天是星期二,周日来这儿吃晚饭吧,你可以尽情嘲笑我。”
“这可真是个亲切的邀请,”卡莱尔答道,“好的,我会来的。”
两小时后卡拉多斯似乎又开始了他的研究,呆呆坐着,有时自顾自微笑,一两次笑出声来,但大部分时候他愉悦平静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感情的,那双盲眼凝视着某处不知名的所在。光亮隐藏了他的失明,十二盏吊灯的柔和光芒将屋里照得像白昼一样。最后他站起来摇了一下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