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的下午在那聊天,也是线儿火问我跟谁打牌了,我就说是小王的二老婆(即冬梅,木珍到北京后,小王跟冬梅好,大家都知道),她说谁告诉你的,我说多早就知道,还要谁告诉。
她就说:那你知道了还跟她打牌!
我说:没事,我就装做不知道。
她说那可不行,要是我的话,我就不跟她打牌,你还跟她打牌。宛珍在旁边说:没有这回事,那有这回事啊。我说你别装了,满弯子的人都知道,你不知道?她说她不知道。她说别听人家瞎讲,小王不是那样的人。我说反正不管,我也不在家,管不了,我也不管。
打牌的时候有人讲,说冬梅,你苗(她女儿)回了,她就说,我苗没回我知道,她的干爹带她上北京玩去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整个村子都知道,什么干爸,就是当二奶。
香苗初中念了半截,她爸爸死了,就是那个"半天",也叫"牌圣",得肺病死了,她就不念了。她就跟着那个细佬,就是叔叔,去了新疆,学做生意。过了半年又回了,回来人家介绍她到武汉,开始的时候说是在网吧,后来也不知道干什么,谁都不知道,她跟她妈说在网吧里帮人家看吧。后来她那个,前年回家,我还不知道,以为她还是一个挺老实的、挺好的孩子,她也挺白的,眼睛很大的,长得不错,后来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她穿得很洋气的,她是年三十回家的,也是拖着一个旅行箱,她也是从我们门口过去,我就问那个陈红,说:苗干吗的,穿得果好,她说你还不晓得啊,我说我不晓得。
她说她外面做鸡呢,有的是钱。跟她妈买了金戒指金项链,我就说我不晓得。
后来我又跟隔壁姐说:真是天意啊,她爸爸死了,老天爷给她一碗饭吃。她就说:这碗饭啊,谁都不愿意吃。当婊子谁不会啊!我说那倒也是。
她去年穿得挺好的回来,就带着村里的小伙子,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她也就是十七岁。上马连店,溜冰去了,她请客。打台球,买吃的,全都是她请客。
回家也就是呆了两天,初一上外婆家拜年,带着小伙子打牌,她输了无所谓。她初二早上就走了。我后来问小王,我说苗到底在武汉干什么。小王说在那她认了一个干爸,干爸有两个儿子,说把她当女儿养着,说以后给他儿子做媳妇。小王说苗还不错的,那干爸把她弄到学校念书,去年夏天回家,把她自己的户口下了,弄走了。她去年让她妈不种田了,带到武汉来。
今年,那苗,二十九下午,我家门口,有一堆孩子玩,我家有一对羽毛球拍,每家都有,都打坏了,我家的是双杆的,在那打球,她就回了,又从我家门口过。
她一边拖着旅行箱,穿着大红的皮夹克,一边走,一边玩手机,也是一个红的手机,那么多孩子,都没人理她,就是大嫂看见了说,苗回来了苗,她就是抬头看了一下,也没吭声。走了。
第二天,三十,我就看着她在前面走,她妈,就是冬梅跟着她,有一段距离,人有问她妈:冬梅,你去哪儿去?她说我苗要买彩电,家里的小了。要买一个大的彩电。她们就走了,我就上塘里洗衣服,刚好,小莲也在洗衣服,她没多少了,我就站着等她。就在那聊,就聊苗。
她也是说,哎呀那个苗,有什么好看的,以为有多光荣啊,就是不要脸,我说刚才她妈说买彩电,说她干爸带她上北京玩了。她说:哎哟喂,亏她还说得出来。什么干爸啊,那有那么好的干爸,去年一年丢了三个手机,丢了一个买一个,丢了一个又买一个。还说家里的房子就盖了一层,房子要再加个二层的,苗不干,她要上武汉买房子去呢!
她说:把那个脸不要,什么不干得出来。她说几十岁的老头,她也睡得下去。莲说话最直的,能说不能说的,她都说,这话她不是小声说,就在那大声说。塘那头还有人呢,肯定都听见了,她的干爸爸比她妈还大两岁,其实也不大,干爸是64年生的,她妈比我小一岁,66年生的,估计是64年的,苗是86年生的。
后来我洗衣服回来,她们彩电也买回来了。坐车上县城,买了就回来了。我那衣服不少,两桶衣服。多少钱,没问。
初几了,三十,她买完彩电就换了一身衣服,穿了长统的皮靴,才那么点长的超短裙,又约那些男孩,又上马连店玩去,又请他们溜冰,打台球,买吃的。后来我就跟陈红说:哎喂,冷不冷啊,穿果短点裙,还露一截腿胯子在外边。陈红说:你个傻瓜,她面边穿着肉色的袜子,我说哎哟我没看出来。她们玩到晚上回来,那些男孩上我家玩,我就问上哪玩来着。说马连店,全是苗请客。我说,哎哟,她哪能那么多钱啊?男孩说:苗烧包钱啊(就是说钱挺多的)。
今年不是初二走的,可能是初四走的。
三十的晚上又打牌了,在牛皮客家里打的,现在都不守岁了,家里都烧着火盆呢,没人烤火,有的只有小孩在家,有的有男的在家,也有男的出来打牌,女的在家做包面,反正没有全家一块守着的了。
我们打七,扑克。贴门对子,就是对联,都是又长又大的门对子。楚汉的堂客,叫腊花,老爱管男人,不让他打,腊花进来,牛皮客就说: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来。我们在下面一个细桌,上面有一桌是打麻将的。让他坐下来,说,今天三十,你未必今天还不让他打。腊花说:不是,你看他磕磕卡卡的,病夫子样儿,我不是不让他打,别打夜深了。牛皮客说:今天谁也别打夜深了。(因为都要封门啊。)最多打到十二点。说到了十二点都得走。
大家说行啊。
腊花说:你妈个逼头的,你果做人家,买果点细门对儿。(我们都是大的门对子)
我们就说:他买多大的门对儿啊?
腊花说:一点细。你穷穷得果狠,买个对门子都不起来。
楚汉就说:怕么西,大门对儿也是果的过,小门对也是果的过。
腊花说:看的吧!(就是不好看的意思)
我们就在那笑,说楚汉,你也真是的,买个大门对又么的!大家都笑。
打到十二点全都回家,牛皮客就放一千头的炮竹。
后来出天方,放的烟花比那年,我在北京工体看到的,就是申奥成功,还是大学生运动会那次看到的,还要壮观。马连店街上放的,好几个村连起来的一条路,就像这(北京)平安大街似的,两边有房子,全全都是有钱的人家,放的烟花真是很好看的,放了也有半个多小时呢。我们就站在那看,八筒坚持不住。出天方,封门之后,再弄上蜡烛,敬上香,再拿炮子,全是一万头的,带电光的,牛皮客放的还是三万头的呢。
整个放起来,十二点,全村都是噼哩啪啦的。我们村也有人放烟花,不多,今年有十户人没回家过年,我们的炮竹放完了,就全上河堤上看那边放烟花,那眼睛真是看不过来,二眼的儿子,一直在那喊,哎呀真过瘾,真过瘾!真有味。我就问:怎么样?壮观吗?他说:真壮观!十三岁的孩子。七筒也在那看,八筒睡着了,喊不起来,七筒去喊,她睡着了,喊不起来。那家伙没看见,我们看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