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15日:惆怅迷惘的一天

心灵驿动:来珠峰之前我曾想过在这里会吃很多苦,但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苦。到达大本营的第一天,我就被各种各样的生活困难难倒了。

昨晚在头痛与失眠中折腾了一夜。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怎么天还不亮啊?记不得看了多少次手表,最近的一次间隔似乎只有三分钟。记不清多少次睁开眼睛看着帐篷顶,盼着那里能出现一丝黎明的光亮。迷迷糊糊之间,帐篷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倒,身下的铁架子床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狂风恶浪掀翻。总担心下一次睁眼会看见满天星光。

终于盼到帐篷里有一点点天亮的感觉了。侧耳倾听,其他人好像都在安睡。我小心翼翼地把手艰难地从睡袋口伸出来,一股穿透骨髓的寒气让我忍不住浑身一颤。轻轻掀开帐篷通风孔的一角向外看,虽然太阳还未升起,但已经天色微明,狂风像夜晚的恶魔在天亮前悄然隐去。

“赶紧起来去厕所!趁着所有的男士没起床。”脑袋里灵光一现,我赶紧坐起来,殊不知在睡袋里坐起来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我还习惯着平常起床的姿势,手向下支撑的同时身体向上坐起,结果两个作用力在睡袋里像拔河一样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同时拉扯。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差点一头栽到铁架子床的下面去。

我赶紧重新平躺,喘息了一会儿,先用手费劲地把睡袋的拉链从上到下全部拉开,再慢慢坐起来。无意中望了一眼床头,发现昨晚杯子里的一点水已经冻成冰坨了。哦,怪不得我夜里冷得脚都伸不开呢,看来夜晚的帐篷是名副其实的冰窖啊。我赶紧穿上羽绒服,戴好帽子。还特意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包住额头。

就做了这么两个动作,已经让我又喘不上气来了。坐在床上歇了几分钟,才咬着牙把腿从睡袋里抽出来,套上厚厚的冲锋裤,穿上鞋子。

帐篷里的人还在睡着。我小心翼翼地把帐篷帆布门的扣子解开。弯着腰走出帐篷,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几个帐篷都安安静静,帐篷门都紧扣着,看来我起得够早。不远处,银白色的珠峰正在淡青色的晨曦中泛着清冷的光。这就是未来一个多月里我要每天为之工作的一座山峰吗?每天都要这样面对寒冷,面对狂风,面对失眠,面对头痛吗?

这一刻,我是多么想念春意盎然的北京早晨!路边的绿树、楼前的青草生机勃勃地生长着;香山的桃树满树春蕾,只等几缕暖风拂过就在枝头含笑盛开……而这一刻,我低着头看着自己一身防寒服笨重的影子,连刷牙都要等到太阳升起后杯子里的冰坨化成水……

在帐篷门口磨蹭了一会儿,营地依然非常安静。我冷得直打寒颤,只好又蹭回帐篷,可是一想到要再次脱下好不容易穿上的羽绒服、冲锋裤和鞋子才能回到睡袋里,我决定不再耗费体力,就坐在床边等着太阳升起。

就这样瑟缩着,看着水杯里的冰坨发呆。到了九点,太阳似乎快升起来了,帐篷里暖和了一点,外面开始有人走动了。我到厨房的那顶帐篷转了一圈,邢大厨已经把早餐都用高压锅热上了。早餐是稀饭、馒头、咸菜。邢大厨告诉我,今天有差不多二十个人吃饭,所以他热馒头选用的是大号医用高压消毒锅来代替普通的高压锅。

再回到帐篷,同伴们都起来了,个个脸色灰暗,一看就是高原反应睡眠不足的后果。大家互相问候,果然昨夜都是辗转反侧,头痛难寐。

然而工作是不能不做的。吃完早餐,大家立刻拉着国测一大队的副大队长陈永军采访,了解目前的测量进度。

采访了两个小时,手在不停地写,却老是记不住陈队长说的话。下午费了两个多小时的力气,才把稿子写完,赶紧发回台里。

很快到了晚上七点开晚饭的时间。晚饭是白菜炒肉,还有一个汤。尽管菜很好吃,我却只吃了一点点就觉得非常疲倦不想再吃了。

晚上八点一过,太阳迅速地落到了山后,夜晚再次来临。帐篷里的热气迅速散失,温度又降到零摄氏度左右。尽管穿着两层羊毛袜子和厚重的登山鞋,我的脚不到晚上十点就被冻得开始发麻。我找了一片止痛药和一片安眠药,吃完后赶紧躺在睡袋里。在睡袋里活动了一会儿快冻僵的脚,累得太阳穴“嘣嘣”地跳,可是感觉两只脚的温度还是冷得像冰块一样。迷糊之中,风又大了起来。

扯紧帽子,钻到睡袋的更深处。请所有的神保佑我吧,但愿今晚能睡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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