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令(22)

再走中间的通道。坐下十分钟后,她悄声对他说话,然后拉着他的手。他们一起悄悄离开座位,她带着他一直向银幕走,直到她的眼睛--现在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分辨出人数很少的那一排。那里只有三对夫妻,都靠着中间的通道坐着。他们挤过去,经过他们,连说抱歉,然后在这排的末端坐下,几乎直接对着红色的出口标志。

她耐心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去提示他。这时正是电影的高潮。电影的背景音乐很响,银幕上满是旋转的汽车和尖叫的嘴。她前面座位上的每一张脸都盯着银幕。她拉了一下他的手,然后起身半弯着腰走着。他跟着她,他们一起走过出口的门。那里有一小段水泥台阶,她推开最后一道门,寒冷的雾气扑到他们脸上。他们来到了停车场,她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车钥匙。没有。她马上就明白了,她把钥匙留在车里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穿过大雾朝他们停着迷你车的地方跑去。但是她知道她会发现什么。两条白漆线里空无一物,迷你车不见了。

之后,电影的画面又中断了。他们一定走了三个小时,手牵着手,沉重地穿过大雾,朝森林走去。她记忆中的下一个场景是一条狭窄的路,笔直延伸下去,树与树之间没有亮光。

那个晚上像冰一样寒冷,而且非常安静。路的两边,森林向远处伸展开去,笼罩在迷雾之中。她想她能听到森林里传来一种轻微而持续的滴水声,缓慢而不祥,如同血在滴落。在她的想象中,森林一直在延伸,散发着黑色的瘴气,从枝杈纠结的灌木丛中和高高的光秃秃的枝丫上撒下恐惧,从修长的枝干上渗出慢性传染病。她能看到它们的呼吸,小口吐着白色的雾气,引导着他们向前。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他们走在柏油碎石路上的无尽的

脚步声。偶尔,会传来汽车引擎的颤动声,他们便本能地走入树木的黑暗中,直到灯光扫过。汽车开过去了,带着普通的人,或许去参加晚会,或许在长长的一天后往家里开。幸福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除了抵押贷款和疾病,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工作。

然后,突然间,他停住了。他说--声音干涩,完全被击垮了:"我累了。和我一起到森林里,我们可以找个地方睡觉。我会抱着你。你不会觉得冷的。我们会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需要醒来。"

但她让他失望了。她不会跟他走的。最后他哀求着,几乎要哭出来,她还是拒绝了。她让他和她一起转过身,开始垂头丧气、脚步沉重地往家里走。从童年时代起,她就害怕森林。那不是上小学时听到的传说中的森林--打猎的号角在响着,透过斑驳的林中空地召唤着,小路因为雄火鸡而显得威严。而这里是一团腐朽,是她父亲恐吓她说,如果她再尖叫的话就将她扔在这里的地方,还有埋葬被谋杀了的尸体的潮湿的土壤。在她童年的想象中,缓慢溪水里流淌的都是血。

而且,这并不是森林唯一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方。她没有分担--她也从来没有分担过--他的悲观。生活对他来说基本上就是一场悲剧,是种无论如何都要过下去的日子;不是快乐的权利,而是需要忍受的负担。他总是对快乐感到惊讶。死亡的想法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痛苦,活着才需要勇气。但是她不同。除了无法忍受的痛苦或完全的绝望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自杀。她人格的实质就是快活,乐观。在她的整个生命中,她一直被希望支持着。她忍受了童年的诸多不幸才活过来,现在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她告诉自己或许一切还不算太坏。偷车人或许不会打开行李箱;他们为什么要打开呢?车子本身并不值得偷。那么这意味着他们只是想开着它走一程,用完后便会丢弃它。那时警察会找到它,并进行检查。但是通过车找到他们,并不能证明她是凶手。强奸犯--或任何人--可以从他们的门外偷走这辆车。他们需要做的只是走回家,等待早晨的到来,然后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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