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我才会想干活儿。我也知道这不好。但活干得越多,被抓的机会也越大。空门闯多了,迟早会被发现。只要被抓到一次,接下来你就会连续被捕。一年做个四次五次,或者六次,也就够了。几年前我不是这么想的,也许我还想证明什么吧。只要还活着,就会学乖,人生通常就是这么回事。
我尽快翻了一下抽屉,从这一边搜到那一边,只找到一些文件、账本、相册、几串好像什么都开不了的钥匙、一本面值三分钱的邮票——还记得那东西吗——一只小孩用的毛手套、一副你妈会叫你戴上的那种耳罩、一个一九四九年水牛城海上信托公司印的万年历和一本跟扑克牌差不多大小的钦定版《圣经》 ①、一副和《圣经》差不多大小的塔里-荷扑克牌、一沓里面可能还有信的信封、很多张用旧橡皮筋捆着的用过被退回的支票——使用的时间大概包括过去二十年,还有一大堆回形针,多得可以串起来让小孩跳绳,说不定连大人都可以??此外,就是一张来自沃特金斯?格伦 ②的明信片。几支钢笔、圆珠笔,还有一大把铅笔——笔尖全都断了。
①钦定版《圣经》(King James Version of the Bible,简称KJV),是《圣经》的诸多英文版本之一,于一六一一年出版,由英王詹姆斯一世下令翻译。钦定版《圣经》不仅影响了随后的英文版《圣经》,对英语文学的影响也很大。为了让更多未受良好教育的普通人也能知晓“上帝的旨意”,该部《圣经》的总词汇量只有八千个常用的英语单词,十分容易理解。
②沃特金斯·格伦(Watkins Glen),纽约西部的度假胜地,有壮观的峡谷和瀑布。
没有值钱的钱币,没有现金、旅行支票、记名债券、股票、戒指、表、宝石——不管是打磨过的还是没有打磨过的,不过这里倒有一块挺雅致的石木,镶在厚木板上,可以做镇纸。我也没翻到金条、银链,连比三分邮票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天哪,更惨的是我也没找到蓝盒子,别说是镶皮的,连个盒子都没有。
妈的。
我当然不高兴,但也不紧张。我撑直身体,轻叹一口气,寻思着弗兰克斯福德把威士忌放在哪里。此时我突然想到自己在工作的时候一向滴酒不沾,但一转念又想到了放在银盘里的香烟,只得再次提醒自己很多年前就戒烟了。我又叹了口气,还是再看一遍抽屉吧,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就算是雪茄盒般大小的东西也很有可能看漏。我瞥了一眼我的表,还差二十三分就十点了,我想我在十点前离开为好,最晚也不能超过十点半。再把抽屉搜一遍,然后就去起居室,看看有没有别的可藏东西的地方,如果还有必要,再到别的房间转转,之后就该说再见了。我朝微微冒汗的手掌吹了口气,想凉快一下,可是裹在橡胶手套里的手掌一点都感觉不到。我正想叹第三口气,却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顿时僵立没动。
弗朗西斯·弗兰克斯福德应该在十二点左右才会回来,大个子说得很清楚。
同样,蓝盒子也该在抽屉里才对。
我转向门边,屁股抵住桌子。我听到钥匙转动,扣环被挑起,然后弹簧门把被扭开,随即是一阵死寂。门向内推开,两团蓝影倏地闪了进来。两个男人拿着两把枪,枪口对着我。
“别紧张。”我说,“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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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进来的警察我不认识,那是张年轻的新面孔,不过我认识他的伙伴。这个长着一头斑白灰发、长鼻子、体格壮硕的家伙叫雷?基希曼,好像在他们还用毛瑟枪的时代,雷就在纽约当警察了。几年前他抓到过我,那时他还算讲理。
“好家伙。”他把枪放下来,另一只手按住他的伙伴,以示安抚,“这不是罗登巴尔太太的儿子伯纳德吗?把枪放下,罗伦。伯尼 ①从不会跟人动粗。”罗伦把枪放回枪套,挤出几立方英尺的空气。别以为进门紧张的只有盗贼这样的可怜虫,老到的雷刚才是叫他的伙伴先跨进门槛的。我说:“嘿,雷。”“好久不见了,伯尼。跟我的新搭档打个招呼吧——罗伦?克
①伯尼(Bernie)是伯纳德(Bernard)的昵称。
莱默。这位是伯尼?罗登巴尔。 ”我们寒暄了几句,我还伸出手要跟他握手。罗伦有些困惑,盯着我的手看了半天,还慌张地摸了摸他腰间的手铐。雷笑了。“行了,”他说,“没有人会铐伯尼的,他不是那种你会在
街上碰到的疯狗,罗伦。他是这行里的高手。”“哦。”“关上门,罗伦。”
罗伦把门关上了——却没有锁——我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样的话就不会引来太多的注意,也不会有邻居在走廊上张望。我现在只希望今晚剩下的时间,能在自己的屋顶下度过。
我很客气地开了口:“我没想到你在这里,雷,你常来吗?”
“好小子,你啊。”他微笑着说,“年纪大了,手脚没以前利落了吧?知道吗,我们的车就在附近,有人报了案。有个女人说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你以前的动作不是轻得和老鼠一样吗?你多大年纪了,伯尼? ”
“四月份满三十五,怎么了?”“金牛座?”这是罗伦问的。“五月底,双子座。”“我太太是金牛座。”罗伦说,他从皮带上把警棍取下,不住地在
手掌上敲打着,啪啪作响。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句。这句话让情况变得有点混乱。罗伦跟我说,他太太生在那个月份,所以是金牛座;可我其实是想知道雷问我的年纪干什么。雷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话题是他挑起来的。不知道罗伦在想什么,才会有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