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死亡的颜色(21)

我走进三号解剖室时,一个黑色的装尸袋和四个塑料容器已经放在了滚轮床上。我打开塑料容器的盖子,取出棉花填料,仔细地查看头骨碎片。虽然经过长途运输的颠簸,这些碎片依然完好无损。

我填写了一份案件卡片,拉开装尸袋的拉链,把包裹骨头和残骸的被单拉了出来。我拍摄了数张照片,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送到X光射线室检查。如果有牙齿或金属物体,我想要精确地确定它们的位置。

在等待时,我想到了伊丽莎白·尼科莱特。她的棺材就锁在离我十英尺开外的一个冷却容器里。我迫切地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今天早上,我还收到一个朱利安修女打来的留言电话。修女们也都等得不耐烦了。

半小时后,丽萨推着滚轮床,把骨头从X光射线室送了回来,并交给我一个里面装着X光片的信封。我抽出数张,放在看片灯箱上,从装尸袋的脚部开始检查。

“片子还能看吧?”丽萨问,“里面有很多碎石,我不知道采用什么做背景好,所以我就每一种都照了几张。”

“好。”

我们在看一团被两根白色小铁轨环绕着的、形状不规则的物体--那是装尸袋里面的东西和金属拉链。这团物体的混杂物包括:建筑碎片;在与自然背景映衬下,点缀着呈蜂窝结构、显得有些苍白的骨头微粒。

“那是什么?”丽萨指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说。

“好像是一颗钉子。”

我把第一批X光片取下,换上另外三张。泥土、石块、木头碎片和钉子。此外,我们还看到了腿骨、髋骨和附着在上面的、烧焦的肉。骨盆看起来还很完整。

“股骨里面好像有金属碎片。”我指着股骨X光片上的几个白点说,“在处理这些骨头的时候,我们要仔细一些。晚些时候,我们还要再拍几张X光片。

接下来的X光片表明,在我的记忆当中,还没有哪些肋骨会破碎成这个样子。尽管碎裂而杂乱,上肢骨还是比较完好的。几块椎骨似乎还可以修补。在胸腔左边,我们看到了一个显然是金属的物体。不过,它看起来不像钉子。”我们还要注意这一点。“

丽萨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检查了塑料容器的X光片,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下颌骨黏合得很好,细长的牙根仍然牢固地嵌在骨头里,甚至连齿冠都是完整的,我甚至能够看见两个臼齿上明显的斑点。贝热龙会很高兴的。如果有牙科记录,这些牙齿对确定死者的确切身份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然后在额骨上,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它的上面有许多小白点,就好像有人用盐长期浸泡过似的。

“这个也需要再拍摄X光片。”我盯着左眼眶附近射线穿不透的质点轻声说。

丽萨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好了。我们把他取出来吧。”我说。

“也可能是她。”

“对,也可能是她。”

丽萨把一张单子铺在解剖台上,又把一个筛子横放在水池上。我从一个不锈钢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纸裙,从头上套下去,并系好腰带。然后,我戴上口罩、手术手套,拉开了装尸袋的拉链。

从脚开始,逐渐朝上体进行。首先,我拿掉了最大和最容易确认的杂物和骨头;然后,我回过头来,仔细地查看塑料容器,找到可能缺漏的、任何细小的部件或者骨头碎片。丽萨在慢慢流出的水下筛选物体,一把一把地筛。她清洗着人造物品,并把它们放在柜台上,而我则按照解剖的顺序把骨骼的组成部分摆放在单子上。

中午的时候,丽萨放下手里的活儿吃午饭去了。我继续忙我的工作,终于在下午两点三十分的时候完成了这项繁杂的工作。在柜台上,摆放着一堆钉子、金属盖和一个已经爆破的子弹筒。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塑料瓶——我想,里面的东西可能是一块废布料。在解剖台上,放着一具烧焦的、已经分离的遗骸。它的头骨呈扇形铺开,就像雏菊的花瓣一样。

登记、编目造册花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仅要鉴别每一块骨头,而且还要确认每一块骨头是人体左侧还是右侧的。接下来,我要解答赖安可能要问的问题:年龄、性别、种族以及尸体的身份。

我拿起那块包括有骨盆和股骨的东西仔细察看。火已经把软组织烤得很黑、很硬,这种情形只能说是喜忧参半:骨头虽然保护住了,但是要把骨头弄出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翻转着观察骨盆。左边的肌肉已经被烧掉了,这使股骨与骨盆脱离。球窝关节的横切面也很完整。我对股骨头的直径进行了测量。它十分细小,与女性股骨长度范围的最低数据一致。

我仔细地对股骨头的内部结构,也就是紧挨着关节表面的那部分进行了分析。骨头的针状突起表现出了成人独有的蜂窝结构特征,因为它没有粗线,而这种粗线的存在是近期有引发成长的生长帽的标志。这种情况与我早些时候在下颌骨中发现?发育完善的臼齿齿根相一致。这个遇难者不是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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