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 最后一次夜巡太阳城

在海地太子港这个被称为死亡之城的太阳城中进行武装巡逻,维和期间我亲历了许多次,曾参加了抓捕、地毯式清剿、联合武装巡逻、现场救助群众、协助消防救火等行动,每次行动都感到危机四伏,每次都是惊心动魄,而每次都让我们有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收获。

在海地剩下最后的日子里,很想再次去太阳城巡逻,感受这种紧张的气氛,看看那锈迹斑斑的棚户、乌黑发臭的水沟、垃圾如山的居所、狭窄坑洼的道路、衣着褴褛的穷人以及饥饿瘦弱的孩子。回国以后,也许永远也不会再遇到如此的场面了。

有幸的是,我们终于在7月19日担负了一次太阳城的勤务,这也是我在太阳城这个执勤点的最后一次勤务。这次勤务也让我真正体会到夏日夜里的太阳城棚屋里生活着的穷人们的真正面目。

我们的勤务是15:00至次日早上7:00,连续16个小时。而这一天,太子港却刮起了大风,有7至8级的风在强劲地刮着,一整天都没有停歇,天空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尤如刮起了沙尘暴,天是灰蒙蒙的。白天的勤务,我们主要进行了一次武装巡逻、一次疏导交通、一次驻守待命,伴着我们的是一身的灰,裸露的皮肤都是灰色的。

夜间巡逻于太阳城,我们经历过无数次,曾为太阳城面临的危机和局势的不可预测性感到紧张,它的寂静、它的黑暗、它的贫穷,似乎都是诱发各种暴力的因素,这种气氛有时会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虽然经过维和部队和警队强有力的联合打击,太阳城的安全局势有了一些好转,但各种绑架、枪杀、抢劫、强奸等暴力案件每天都在发生。

19:20分,来自几内亚的一名民事警察对我们说:“今天上午,太阳城发生了两起枪杀案,今晚将与巴西维和部队开展联合巡逻行动,适时进行搜捕。”

19:30分,我们开始了晚上的巡逻。巴西维和部队的车在前面开道,民事警察的车跟随其后,我们的装甲车殿后,从32号执勤点向着漆黑的太阳城棚户巷道出发。

车外刮着大风,我们坐在密不透风的装甲车里,仍然能听到风的呼啸声,却感受不到风的凉意。

巷道一片漆黑,三辆车前灯的强光照象是在棚户间搭建的舞台上的三束白色探照灯光。在灯光的照射下,路过的海地人都抬起双手挡住双眼。

因为天气热,在铁皮棚里难以入睡,有不少海地人垫着一块布,三三两两地就躺在路边睡觉。海地人长得黑,衣服大多都是暗色调,稍不注意,很难发现缩成一团睡在路面上的海地人。不过,听到我们的发动机声音和看到警灯在闪烁,他们都会自觉地让路,挪动着屁股,并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太阳城里的小孩的确是很多,每家每户前都有几个孩子,而且年龄都不大,相差也不多。好多小孩都没有穿衣服,有的也只是穿着一件短内裤,或上身穿一件大人穿的破旧背心,将下体遮住。因为海地人的避孕措施很不得力,再加上医疗卫生条件比较差,生育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出生率比较高,形成一种人口急剧增长的恶性循环。

这种高出生率,是引发贫穷和饥饿的根源,也是引发一切战争危机的根源。有时,我们随身携带的食品已发完,再没有食品可分发的时候,个别饥饿的、没有得到食品的孩子会激动地捡起石头砸我们的装甲车。这些都是我们始料不及的。

巴西维和部队的车在前面开路,车队在缓慢地前进着。大家都是屏住呼吸,通过观察口仔细在观察分析着周围的一切。在太阳城,任何意外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车开进一个丁字巷路口,巴西维和部队的车突然停了下来,迅速关闭了车灯。我让驾驶员赶紧关闭前灯,并带着另外一名队员打开车门,跳下车,互相掩护着负责外围警戒。狙击手立即站在装甲车的观察哨位置,用微光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车灯全部关闭后,四周迅速暗了下来,只有路边小摊位上零星的几盏煤油灯在泛着微弱的光。海地人三五成群地围坐成好几堆。维和部队的官兵下车后,立即冲入丁字巷道,对站立着几个形迹可疑的海地年青人,让他们举起两手并扒在墙上,紧接着是进行仔细的搜身。

大约过了10分钟,巴西维和部队撤回到车里,民事警察才示意我们,可疑情况解除,继续乘车进行巡逻。

还是顺着巷道缓慢地开进。贫民窟里的巷道很不规则,铁皮棚的颜色又都是一样的,而且是在夜间巡逻,车不停地调转车头后又前进,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也绕了几个来回,我们都分不清了方向。只是当维和部队停车的时候,我与队员迅速配合,下车后迅速做好后方警戒。

险情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紧张的现场执勤气氛一直都笼罩在我们的头上。

21:28分,我们巡逻到贫民窟的一个小集会地点。这里聚集了上百号人。音箱里放着节奏强烈的海地音乐,海地人在热烈地舞动着身体,随着音乐跳舞的人把整条狭窄的巷道都挤满了。因为路面狭窄,我们无法调头,只能从这条巷道中继续前进,但跳舞的海地人却丝毫不让,还在继续跳着。

看到这种情况,在民事警察车上的海地警察先下车,一边举着枪,一边用克里奥尔语喊叫着,意思是想他们让出道路,让车辆通过。巴西维和部队部分士兵也下车,进行警戒。我们的狙击手也站到了观察位置,对后方进行警戒。可强烈的音乐声淹没了一切,任由海地警察的喊叫和警灯闪烁、警笛呼叫,他们沉浸在近乎疯狂的音乐中,也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时间随着强劲的音乐在慢慢流逝着,我们的心也一直在悬着。心里总在想,千万不要发生任何问题,枪声千万不要响起。可险情一旦被我们遇上了,也只有沉着和勇敢地应对了。

大约过了10分钟,跟着音乐跳舞的人群还是没有让路,也许这是太阳城中某个党派对我们所采取的一次对抗行动了。

这时,巴西维和部队和海地警察走到前面,用枪指着人群,几个人并排着向前走,我带领两名队员也迅速跳下车,做好后方警戒。

看到我们以这种架势来对付他们,正在跳舞的海地人很知趣抱着头,离开了路中央,快速跑到路的两边,自然地把道路给让开了。这时,音乐也突然停止了下来。

也许,在这关键的危险时刻,这种强硬的措施是制止这种对抗行动的最有效手段。虽然,我们面临极大的危险,但为了顺利地开展维和行动,我们也只能果断地采取有效的措施。还好,非法武装分子没有打响他们手中的枪。

路让开后,巴西维和部队的官兵迅速登车,我们也跟着车继续开进。当我们车队都通过这条巷道后,身后音乐又继续响起,接着是一片呼喊声。

离开了这个点,刚才一直都悬着的心才开始慢慢地落了下来。

经过这一次危险的场面,我们的巡逻行动更加小心,队员注意力更加集中,保持着高度警惕。

23:10分,我们回到了执勤点,完成了夜间的这一次不寻常的巡逻勤务。

这一次不同寻常的武装巡逻,也算是太阳城的海地人献给我们的最后一个特殊“礼物”吧。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