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会比某些人聪明,”孩子说。
吃完晚饭,他们去了游乐会。她也想去游乐会,但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因此即便他们过来问过她,她也不愿去。她上了楼,把手背在身后,在长长的卧室里踱来踱去。她脑袋向前探着,脸上露出凶狠而恍惚的表情。她没开电灯,而是让黑暗慢慢聚拢,使房间变得更小、更私密。每隔一段时间,一道光线透过打开的窗户,把影子投在墙上。她停下脚步,站着向窗外看去,越过暗沉沉的山坡,穿过闪烁着银色微光的池塘,穿过一排树木,看向斑驳陆离的天空。一道长长的光线在空中搜寻着,像是在寻找失落的太阳,忽而盘旋上升,忽而打着圈子,最后隐去了。那道光是游乐会上的灯标发出的。
她听得到远处风琴的声音,脑中浮现出锯末般的金色灯光底下,所有的帐篷都支起来了,闪着钻石般光彩的摩天轮在天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升到天上又降下来,尖叫的旋转木马在地上一圈又一圈地跑着。游乐会持续五六天,有一个为学生专设的下午场,还有一个为黑人专设的夜场。去年,在学生下午专场的时候她去过,见到了猴子、胖子,还坐了摩天轮。有些帐篷是不开的,因为里面的东西只能让大人知道,但她还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那些帐篷上的广告。帆布上的人像已经褪了色,这些人穿着紧身衣,脸绷得很紧,面色沉着,像是等着罗马士兵来割舌头的殉道士。她想象着这些帐篷里面的东西与药物有关,决心长大后做个医生。
后来她改了主意,决心要做个工程师,但当她看向窗外,目光跟随着一边盘旋一边变粗变短沿弧度绕圈的探照灯光的时候,她觉得仅仅做个医生或工程师是不够的。她得做个圣人,因为这个职业囊括了你所能知道的一切,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了圣人。她不偷窃不杀人,但她是个天生的说谎精,又很懒散,她顶撞母亲,而且故意跟几乎所有人闹别扭。同时她傲慢基督教义中七宗罪的一种。至极,这最糟糕的一宗罪。她取笑毕业典礼上讲如何祈祷的浸礼会牧师,拉下嘴角,用手托住额头,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呻吟着:“圣父啊,我们感谢您。”和他的姿势一模一样。她多次被告知再不许这样了。她永远也做不了圣人,但是她觉得要是他们赶快把她杀了的话,她还赶得上做个殉道士。
被枪杀她还可以忍受,但在油里被烧死就不行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被狮子撕成碎片。她开始为自己的殉道作准备了,想象自己穿着条紧身裤站在一个巨大的角斗场上,早期基督徒被吊在火笼里,大火映得角斗场一片通明,灰蒙蒙的一道金光投向了她和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