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回家,放下老妇人,带上午饭。要走的时候,老妇人站在那里瞪着车窗,手指牢牢扣住玻璃,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沿着脸上脏兮兮的皱纹滑下。“我从来没跟她分开超过两天。”她说。
史福特利特先生发动了引擎。
“我只让你娶了她,我看你应该还不错。再见,乖孩子。”她说着攥住了白裙子的袖口。露西奈尔干瞪着她,好像压根儿就没看见她站在那儿似的。史福特利特先生缓缓发动了汽车,她只得松了手。
午后不多时,空气清新,视野开阔,碧空万里。这辆车一小时只能开三十英里,但史福特利特先生满脑子想着上下坡和急转弯,他感觉很棒,早上的抑郁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一直想要辆车,但从没有那么多钱。他开得很快,想在黄昏前赶到莫比尔。
偶尔他也会中断思绪,看看坐在身边的露西奈尔。他们刚一开出院子,她就把午饭给吃了。现在她正把帽子上的樱桃一颗颗揪下来,扔出窗外。他一下子没了精神,有这辆车也不顶用了。开出了一百英里,他感觉她应该又饿了,就在前面小镇上一家刷了铝粉漆的饭馆门口熄了火,这家餐馆叫“热点”。他带她进去,给她点了盘火腿玉米糁。长时间坐车让她昏昏欲睡,一挨上凳子,她就把头靠在了柜台上,合上了双眼。“热点”里除了史福特利特先生和柜台后的男孩以外,就再没有旁人了,那个男孩面色苍白,肩上搭着块油腻腻的抹布。他还没把菜端上桌,她就已经轻轻打起鼾来了。
“她醒了以后,再给她吃。”史福特利特先生说,“我现在就结账。”
男孩俯身看着她粉金色长发和半合的睡眼,然后抬起头看向史福特利特先生。“她像上帝的天使一样。”他喃喃道。
“她搭了我的车,”史福特利特先生解释,“我等不及了。我要去图斯卡罗沙。”
男孩又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一绺金发,史福特利特先生走了。
他一个人开车的时候就更加提不起精神了。午后多时,天热了起来,空气湿热,乡野一马平川。暴风雨在深空慢慢酝酿,没有打雷,好像打雷前地球上所有空气都要先被抽干。史福特利特先生不愿总是孤身一人。他觉得有车的人要对他人尽尽义务。他搜寻着搭车的人,冷不丁看到一块警示牌:“小心驾车。救人就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