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莎拉的钥匙(37)

她不愿意再想父亲了,一想起来她就痛苦不堪。她甚至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那还是在牢营里……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她不知道。和母亲倒是有过最后的分别,她和其他的泪水涟涟的妇女踏上那条通往火车站的长长的土路时回头看着她,她苍白的脸庞,空洞的蓝眼睛,鬼魅似的惨笑,照片似的印在了莎拉的脑海中。

而父亲离开时却未能和她见上一面,所以她脑海里没有父亲的最近形象供她想念,她也无法想象他最近的样子。她只好努力回忆,回忆他瘦削、黝黑的脸庞,忧郁、沧桑的眼神以及黑脸庞上白白的牙齿。她经常听人们说她长得像妈妈,迈克也如此。姐弟俩有母亲那种斯拉夫人的白皙脸蛋,高挺、宽阔的颧骨和有点斜的眼睛。她父亲以前经常抱怨,说没有一个孩子长得像他。她下意识地不让自己想起父亲的笑容。父亲的笑容让她感到太痛苦,太沉重。

明天她得去巴黎了,她要赶回家,去看看迈克到底怎么样了。或许他跟她一样安然无恙,或许有慷慨的好心人打开了壁橱的门把他放出来了。但谁会呢?她心想。谁会帮助他呢?她从不相信门房罗耶太太会。她眼神里透着狡黠,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她不会。那位好心的小提琴老师倒有可能。那个黑色星期四的早晨,他大声喝问:"你们要把他们带到哪儿去?他们很诚实,是好人!你们不能这样做!"是的,或许迈克被他救了出来,或许迈克现在正好端端地待在他家里,那个老师正在用自己的小提琴为他演奏波兰乐曲。迈克在呵呵大笑,脸颊通红,拍着手一圈又一圈地蹦着,跳着。或许迈克在等她,或许他每天早晨都对那个小提琴老师说:"瑟卡今天会来吗?她什么时候来?她说过会回来找我的,她答应过的!"

第二天拂晓,她在雄鸡的啼鸣声中醒来,发现枕头已被她的泪水湿透了。她赶紧起床,快速地把吉纳维芙放在她旁边的衣服往身上套。衣服很干净,很结实,是旧式的男孩子衣服。她心想,这是谁的衣服呀?会不会是那位煞有介事地在所有的书上都写上自己名字的尼古拉斯·杜弗尔的?

她把钥匙和钱放进了衣服兜里。下了楼,凉爽、宽大的厨房里没有人。时间还早。猫蜷缩在一张椅子上继续睡觉。女孩拿了一条软软的面包吃,喝了一些牛奶。她不停地把手伸进口袋去摸那一沓钱和那把钥匙,生怕弄丢了。这天早晨很热,天色有些灰暗。她知道,晚上会有暴风雨。以前那些令人恐惧的狂风暴雨把迈克吓得不轻。她不知道如何去火车站。奥尔良远吗?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她不停地说,"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所以现在我不能放弃,会找到路的,会有办法的。"她不能不辞而别,得跟朱尔斯和吉纳维芙夫妇道个别。于是她站在门阶上等待,一边丢些面包屑给母鸡和小鸡仔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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