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父亲从女孩的口袋里掏出了秘密壁橱的钥匙。他拿着钥匙向警察走去,挥舞着钥匙向警察解释具体的情形。女孩看得出,父亲极力保持着冷静,但他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告诉警察他必须回去把四岁的儿子接来。他会回来的,他发誓,接到儿子后直接回这里来。警察冲他大笑,不无挖苦地说:"可怜的家伙,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父亲让他跟着一起去,看着他去接。他就是去接儿子,马上就回来。警察命令他走开。父亲走了回来,肩膀耷拉着。他在哭。
女孩从父亲颤抖的手中拿过钥匙,放回了自己的口袋。她在估算弟弟能坚持多久。他一定在等她。弟弟信任她,绝对信任。
一想到弟弟在黑暗中等待她就心如刀割。他一定饿了,渴了。他的水可能已经喝光了,手电筒里的电池也可能没电了。但她觉得那儿的情况应该比这里好。任何地方都比这里好。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臭气熏天,闷热无比,灰尘弥漫,大家都痛苦地尖叫着,死亡在慢慢靠近。
她看看母亲,她独自蜷缩在那儿,几个小时一言不发,就那么蜷缩在那儿。她再看看父亲,他脸色憔悴,眼神空洞。她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看了看伊娃和她筋疲力尽、可怜兮兮的儿子们,看了看那些她不认识的人。他们跟她一样,胸前戴着黄色星星。还有成千的孩童,他们到处乱跑,饿得发慌,渴得冒烟。年纪小一点的孩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一种奇怪的游戏,只是这种游戏持续的时间太长了,他们想回家了,想他们的床了,想他们的泰迪熊了。
她把尖尖的下巴靠在膝盖上,她想休息一下。太阳越升越高,室内又开始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新的一天。她很虚弱,很疲惫,喉咙里焦干焦干的,胃也痛,胃里太空了。
过了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梦见回到了家中,回到了她的小屋,窗外就是街道;她家的客厅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壁炉上和波兰籍外祖父母的照片上投下各种图案。小提琴老师在绿树成荫的小院对面弹奏。"在阿维尼翁桥上,人们在跳舞,人们在跳舞,在阿维尼翁桥上跳着圆圈舞。"母亲一边做饭,一边跟着琴声唱。"绅士们时而左转,时而右转。"弟弟在过道的尽头玩他的红色小火车,火车在黑色地板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淑女们时而左转,时而右转。"她能闻到她家的味道,有烛蜡的气味和各种调味料的香味,还有厨房里正在烹制的各种香喷喷的食物的香气。她还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在读东西给母亲听。他们一家很安全,很幸福。
她感到一只凉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前额上,睁开眼睛一看,是位年轻女性,她戴的蓝色口罩上有个十字。她对女孩笑笑,递给她一杯水。女孩接过水一饮而尽。护士还给了她一块薄纸般的饼干和几块罐头鱼。"你要勇敢些。"年轻的护士小声说。但是,女孩看见她跟父亲一样,眼里含着泪水。"我想出去。"女孩低声说。她想回到梦里,回到她刚才感受到的舒适和安全中去。护士点点头笑了,笑得有些凄伤。"我知道。但我帮不了你,很抱歉。" 她站了起来,朝另一家走去。女孩拽住了她的衣袖。"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护士摇摇头,轻柔地抚摩着女孩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她向另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