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床里的小孩开始呜咽,门房扭头去看。
穿雨衣的男人说:"我们没时间了,必须走了。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再回来的。"
门房走过去抱起号啕大哭的婴儿,把她搂在胸前。她说她知道隔壁楼里还有几家,还说出了他们的姓名。女孩觉得她说话的时候一脸厌恶,就像是在骂人,骂的还是那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出了楼,女孩看见一位邻居穿着睡衣斜靠在窗台上。他是个好人,是位音乐教师,会拉小提琴,她很喜欢听他拉小提琴。他经常隔着院子为她和弟弟演奏,演奏《在亚维侬桥上》和《空濛潋滟泉》之类的法国老歌以及她父母国家的歌曲。她父母经常伴着这些歌曲欢快地跳舞,她母亲跳得连拖鞋都滑到了房间的另一边。父亲带着母亲不停地旋转,转啊转,直到头晕了才停下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他大声地喊道。他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盖过了婴儿的哭声。穿雨衣的人没有应答。"你们不能这么做,"那位邻居说,"他们都是诚实、善良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做!" 听到他的声音,一些人家的百叶窗开了,一张张脸从窗帘后面往外探视。但是,女孩注意到没有人有其他行动,没有人吭声,他们只是看着。母亲突然停了下来,抽泣着,背部剧烈地抖动着。那两个男人推着她向前走。邻居们默默地看着,连音乐老师也沉默了。
母亲突然转过身,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她叫喊着丈夫的名字,连喊三次。
那些人抓住她的胳膊粗鲁地摇晃,她手中的包袱和袋子掉在了地上。女孩试图阻止他们,但被推到一边。
一位男子出现在楼道口,身材瘦削,衣服皱巴巴的,下巴上胡子拉碴,疲倦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挺直脊背,穿过院子来到那两个男人面前,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身份。他的口音和那个女人一样,也很重。
"把我和我的家人一起带走吧。"他说。
女孩和父亲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这下安全了,她心想,有父母在,这下安全了。要不了多长时间的,面前这位是法国警察,不是德国警察,没有人会伤害他们。
他们很快就会回到公寓,妈妈要准备早餐,弟弟会从躲藏的地方出来,爸爸去马路尽头的货栈上班。他是工长,要领着他的工友做皮带、皮包和钱包。一切都会恢复以前的样子。生活会很快回到安全状态,很快。
走出院子,天色已亮,狭窄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女孩扭转头,再次看了看她家的那幢楼,看了看窗户里那些沉默的面孔和哄小苏珊妮的门房。
音乐教师抬起手,缓慢地朝她挥手告别。
她微笑着向他挥挥手。没事的,她会很快回来,他们都会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