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再见

这年头,一个小组长手里都握着MBA学位。没有学位的维恩,凭着什么平步青云呢?

刚出电梯,一个响亮的声音就直撞耳膜:“嗨!这层楼上每天总是我们两个人来得最早!”一个巨大身影迎面而来,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谁。

一直以为自己是公司里少有几只早起的鸟儿。数九寒冬,我走进BG总部大楼时,天空通常还是灰蒙蒙的。可是不久,我就发现总有一个人永远来得比我早。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公司九楼的咖啡室里。他大约五十岁的年纪,身体壮实得像一辆美洲豹坦克,气色总是很好,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给人神清气爽的感觉。他坐在桌边,一边等咖啡,一边看手中的文件,还不时拿出手掌电脑来,用电子笔在上面快速地指指戳戳。在公司这么多同事中,还没有见过其他什么人像他这样,紧紧抓住冲咖啡这么点时间来争分夺秒的。

他就是BG公司的高级副总裁维恩,在全体公司同仁中大名鼎鼎。

“你真得佩服这个维恩!”我当年的上司罗纳德对我说。维恩根本没有任何高学位。在美国的大公司里,如果没有基本的学历,连中级管理层都很难进入。这年头,一个小组长手里都握着MBA学位。没有学位的维恩,凭什么在BG公司平步青云呢?

每一次和他接触,我都尽力寻找答案。我发现维恩十分聪慧机敏,而且记忆力惊人,可谓过目不忘。可是,最终让我明白和钦佩的,是维恩过人的勤奋。

过人,就是常人难以效仿。维恩早上6点多到公司,下午7点后才走,天天如此。他的午饭是秘书买好送到办公桌上的。每个周末,他都雷打不动地到公司来工作,只有星期天下午才是他唯一的休息时间。维恩掌管的部门,有时到临下班的时候,如果突然有紧急任务,他绝对是铁面无情地要求部属留下加班,他自己也亲自坐镇,常常和大家一起干到凌晨三四点钟。第二天8点不到,当别的部门还没有见到几个人时,维恩就已经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了。

年终公司开圣诞派对时,我第一次见到维恩太太。维恩指着我对太太说:“他就是我说的那个每天上班很早的人。”

维恩太太是一个丰满的德国女人,圆圆的脸,很是和善,像一只很有光泽的苹果。她很和气地和我寒喧,突然问道:“你到什么地方度过假吗?”她的问题突如其来,我一时有些语塞。维恩太太接着说:“真难以相信,BG还有一个维恩式的工作狂。你知道吗?他从不度假,回到家里也是常常看公司的文件。他的最大娱乐,恐怕就是读《华尔街时报》和《商业周刊》吧!”

我听了内心不免暗暗吃惊。难怪维恩在公司内部召开的业务会议上,对华尔街动向如数家珍,对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分析精辟入里,就像是白宫的经济顾问。但是,一位高级副总裁的假期,总应该比我这个总经理每年五周的带薪休假要多吧?难道他真的从未出去度过假?后来才知道,维恩不仅没有度过假,恐怕连升起落下的旭日夕阳,他都难得看上几眼。

公司内部流传一个笑话:“星期五下班离开公司时,如果你碰巧遇到维恩,就会听到他向你打招呼:明天见。”

星期五下班是大家最期待的时刻。走出大楼,就意味着抛开纠缠了五天的工作,意味着在周末的两天时间里,能够好好放松一下,娱乐、休闲、处理家务。有谁还愿意再听到和公司有关的“明天见”呢?维恩的“明天”,永远和工作相连,这是他从底层赤手空拳爬到高层的代价。

和维恩寒暄后,我坐到办公桌前,开始为8点半的约谈作准备。但是水无常形,我无法预料,在人生的某种情形下,一切的准备和勤奋都变成了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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