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总统候选人需要有高级顾问团队,顾问团队不仅能提供建议,而且能作为显示候选人在国际事务方面的能力的“证明人”。显然,最佳的证明人是那些曾经重权在握的人。那些人最有可能重操旧业。如《管理世界》一书中指出的那样,进入那些集团的最佳方法是成为集团内的一名成员。因而产生了一个相互之间联系紧密的决策人集团,权力高度集中在一个小圈子里面。
这种权力超出了行政部门。我们也看到了像高盛那样的企业在美国政府高层中的影响,但是旋转门现象值得再次强调,即允许决策人离开大型企业去政府工作,公职卸任后又回到那些公司工作。这就是金融界保持其影响的一个方法。美国近年来的每个财长先后都在金融界担任高级职位也就一点都不奇怪:约翰·斯诺担任塞尔贝卢斯对冲基金主席;保罗·奥尼尔担任黑石公司顾问;劳伦斯·萨默斯在基金集团担任高层职位;罗伯特·鲁宾在花旗集团任职;尼古拉斯·布雷迪在自己创办的公司达弼海外投资集团任职。事实上,政府高层职位是谋求华尔街、国防工业或企业界等其他领域高薪酬的职位的便捷途径。虽然有人会认为这实属平常,这些人离开政府以后必须在某个地方工作,但这也无法抹去一个重要的事实:拥有大批前任官员的华尔街大机构和公司对政府的决策工作具有不相称的影响。
我们只需看几个例子就能感觉到不同权力集团精英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产生的影响。在写作本书的时候,高盛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包括高盛公司前任首席执行官、小布什政府的外国情报顾问委员会主席斯蒂芬·弗里德曼,范妮梅金融公司前任负责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高级顾问詹姆斯·约翰逊。在高盛公司内部,我们发现了很多的前任政府高级官员,包括前副国务卿鲍勃·霍尔马特、前财政部副部长约翰·罗格斯和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前任行长杰拉德·科里根。
其他的大公司也一样。摩根士丹利的董事会有白宫办公厅前主任厄斯金·鲍尔斯,国家经济委员会前主席劳拉·泰森,证券交易委员会前首席会计师唐纳德·尼古拉森。花旗银行的董事会有中央情报局前局长约翰·道奇和前财政部长罗伯特·鲁宾。雷曼兄弟的董事会有进出口银行前行长约翰·美康伯和前海军少将马沙·约翰逊·伊万斯。令人印象最为深刻、聘用前政府官员最多的是美国国际集团,包括前国防部长威廉·科恩、前任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马丁·菲尔德斯坦、前任贸易代表卡拉·希尔斯、前任驻联合国大使理查德·霍尔布鲁克、证券交易委员会前首席会计师迈克尔·萨顿,和前“能源沙皇”弗兰克·扎布。
当然,名单不限于美国,和重要金融机构有联系的国际领导人的名单也很长。英国前首相约翰·梅杰离开首相府以后加入了凯雷投资集团,秘鲁前总理佩德罗·巴勃罗·库琴斯基加入了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2006年,我在达沃斯主持一个欢迎巴基斯坦总理阿齐兹的小组会,他在绿厅和我们闲谈时提到了他在花旗银行工作的经历对他进入政坛有很大帮助。
这些人在政府和公司之间的旋转门进进出出,即使他们为避免利益冲突尽了最大努力,人们还是可以看到这样两个联合体的世界观正在相互融合。美国决策机构的上层是一个小集团,该集团的许多成员在政府任职前后都会在国际化和高薪酬的商业组织里工作。所以,少数几个全球大公司的议事日程能和美国政府高层的政见产生共鸣。这也填补了由于美国公众和一些当选议员的无知而造成的权力真空中的一部分,导致的结果是立法过于偏向金融机构。在本书写作时,有项政策争议很大,私募股权公司设法说服了国会把公司的“附带收益”看作“资本收益”而不是“普通收入”,造成巨额的税收减免(从45%直降到15%)。许多人,就连沃伦·巴菲特等金融界的领袖,都把这看成极大的不公平,反对派已经发起攻击。
由于美国的国际影响力和权力都很大,因此美国金融界的旋转门现象能产生全球性的影响。这个集团广泛地进行政策安排,如开放边界,放松管制,降低税收。该集团还赞成债务重整,对坏债进行紧急援助,如20世纪80年代拉丁美洲债务危机后美国实施的“布雷迪计划”①;1994年年末到1995年的墨西哥“龙舌兰危机”②期间,美国进行干预以避免墨西哥发生金融灾难。在许多方面,这并不是集团之间的相互影响,而是因为只有一个集团,它的某个成员从这一项工作转到另一项工作。这个集团的成员熟悉全球局势,受过良好的教育,消息灵通,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成功的。毫不奇怪,他们提倡的许多东西是好的,值得贯彻。但是,制度中的平衡手段在哪里?许多人会受到这些决策的影响,如纳税人必须为一些紧急援助买单,填补因私募股权公司里的富有投资商减免税款造成的财政窟窿,民主的监督又在哪里?难以想象,由一个既不懂金融业也不懂全球局势的国会发挥监督者的作用会是怎样的情形。显然,依赖这个由金融精英集团提供大部分高级决策人员的行政部门更不可靠。
某一天下午,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他离白宫仅两个街区的办公室里对我说:“现在,议员同商界人士、技术人员对全球经济管理的认识的差距如大西洋一样大。换句话说,你见过几个议员对世界运作的了解能比得上跨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所以说,这些国家的政府都面临一个问题——全球经济运作如此复杂,政府如何管理这些你不懂的东西?如果政府做不到,商界介入是很自然的。这是否就是原本所设想的,是否符合每个人的最佳利益,有待大家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