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垮一个节目很容易

晚上,何旋回到家的时候,苏镜正埋头做数独,何旋笑道:“怎么被舒茜传染啦?”

苏镜皱着眉头说道:“我想从这里面找到一点灵感,五减一为什么等于零呢?”

何旋不再理他,将包往桌上一扔,自言自语道:“我们节目要完蛋了。”

“怎么完蛋啦?”

“连外地的负面报道都不准做了,你说还有什么看头?要搞好一个节目很难,要搞垮一个节目很容易。”

“垮了就垮了吧,你也正好换个部门,”苏镜说道,“你说你们栏目组这几年出了多少事啊,我很担心你。”

何旋打开电脑,说道:“记者本来就是危险的工作,跟你们警察差不了多少。”

“在你们栏目组当记者,比当警察都危险,”苏镜说道,“这几年我们可没有谁牺牲,倒是你们那边不断有人被杀。”

“哎,这都什么世道啊,整天累死累活的,还要担心被杀。这还不算,你没看今天余榭那嘴脸,跟谁欠他两百块钱似的。”

“怎么啦?”

“开会的时候你不是都听到了?”何旋说道,“我们上午没事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办公室啊?如果你要求我们必须九点到岗,那我们是不是每天晚上六点就可以下班了?他又办不到,你说是不是?记者这工作,时间本来就是很弹性的嘛,他干了这么多年,这个道理他难道一点不懂?还是当上领导就不懂了?”

看着老婆满腹牢骚的样子,苏镜觉得她很可爱,说道:“我觉得余榭对你们挺好的呀。”

“怎么好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昨天我去找他的时候,秦书雁也在,她头上受了点伤,其实就擦破一块皮,余榭就说让她休息一天。”

“切,”何旋不屑地说道,“人家年轻貌美,当然有人疼啦。”

苏镜心里一动,然后讪笑着说道:“你也有的,你也有的,我疼你啊。”

“你疼我有啥用啊?”何旋说着在电脑前坐下,打开IE浏览器,“我还不得天天忙死忙活的。”

“都告诉你别干了。”

“你养我呀?”

“我养!你明天就辞职!”

何旋的思绪却游移了,没接他的茬,悠悠地说道:“我觉得,负面情绪也会传染的。你就说富士康吧,接二连三有人跳楼,郭台铭也去深圳了,也请心理医生了,也加强防范了,可还有人跳。”

“自杀传染。”

“是啊,富士康是自杀传染,我们栏目组是杀人传染,有了一次杀人事件之后,很多人都会觉得杀人是解决问题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于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就不会想如何正确地处理,而只是简单粗暴地杀人了事。”

“你是怀疑这次凶手还是你同事?”

“我可没这么说。”

“如果不是你同事,几次杀人事件怎么会传染给别人呢?”

“你不记得杨宇风还把两次谋杀现场直播出去了,得有多少人看到了啊。”

“这倒也是。”

何旋突然叫了起来:“快来快来,快来看看。”

“怎么啦?”苏镜向何旋走去。

“看你们干的好事。”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我们经常干好事。”

那是一条视频新闻,是上海电视台记者施喆做的。他到顺宁采访几天收获着实不小,不但搞到了新闻发布会的画面,还采访了几位血铅事件中的家长。

看着新闻,何旋说道:“不仅是杀人的情绪可以传染,其他东西也可以传染。就像当下吧,躲猫猫死后,可能就会有做梦死、喝开水死、上厕所死。”

“唉。”苏镜叹了口气。

“谁知道又会搞出个什么死来呢?”何旋指着电脑屏幕叹道,“看嘛,顺宁被湖南传染了。”

此前,湖南嘉禾县二百五十名儿童血铅超标,部分家长想去外地体检却被当地公安局抓走。县政府的材料说,通过对部分人的拘留打击,实现了打击少数人、教育一大片的目的。如今,同样荒唐的一幕在顺宁发生了,不同的只是细节。

这事顺宁市一直捂着,当地媒体集体失声,《顺宁新闻眼》也曾接到指令禁止报道,苏镜则从同事那里有所耳闻。但是现在毕竟不同以往,舆论环境毕竟自由了很多,互联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事的消息和评论。传统媒体尚未涉足,上海电视台算是第一家。在这条新闻里,出于保护当事人的考虑,记者一律从后背拍摄当事人。于是苏镜和何旋看到的便是一位体态丰满的记者,听到的是当事人的愤怒指控。

何旋大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顺宁市政府真应该好好转变一下思路了。”

苏镜说道:“我们侯局长这下也要紧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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