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民都知道,广州有座桥,叫海珠大桥,其之所以闻名天下,不是因为设计多么精美造型多么奇特,而是因为隔三岔五就有人爬到桥上讨薪。后来,广州人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在桥上抹了黄油,讨薪的人再也爬不到桥上了。
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但是,顺宁并不清净。顺宁有座楼,就在市政府对面,楼不高,只有六层,对讨薪的人来说,这个高度刚刚好。太低了,大伙都知道跳下来也不会摔死,所以就不会太当真;太高了,别人看不到,市长更看不到,也达不到讨薪目的。自从海珠大桥名动天下之后,这座六层小楼也渐渐成了顺宁讨薪者跳楼的首选。
何旋和刘春阳接到爆料后,立刻赶到现场,周围很多人围观,警察密密麻麻地站了一排又一排,气垫也在楼下撑开了。往上看,可以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楼体边缘,正跟一个警察对话;往对面看,市政府大院里人丁寥落,每扇窗户的百叶窗都关上了。
刘春阳刚准备架起脚架,何旋立即制止了他:“别拍了,拍了也发不了,余制片都说了。”
“拍点画面当素材吧。”
“惹那事干吗?你没看警察也拿着DV?万一被市领导看到有本地媒体在拍摄,管你发没发,都是一顿骂。别拍了,看看就行了。”
两人看了两个多小时,男子最后被成功解救,至于薪能不能讨到,谁都不知道。回到台里,两人又接到一个采访任务,这事比较简单。
最近,西南五省市遭遇百年一遇的特大旱灾,受灾人口超过六千万,很多地方老百姓吃水困难,而且面临断水危险。全国各地掀起了捐款捐水的热潮,今天下午,顺宁市慈善会举办一次募捐活动,余榭让他们采访这事。就跟任何一次募捐活动一样,两人来到现场,先各自捐钱,然后开始采访。这种片子基本上都是程式化的,不用怎么动脑,很快采访完了,回到台里,做完片子已经是晚上了,他们各自回家。
何旋给苏镜打电话问他是否回家吃饭,当时苏镜正在去找杨湃的路上,说不回了,工作比较忙。于是何旋也懒得做饭了,叫了个外卖胡乱吃了。手机响了,她慢悠悠地过去找包,包找到了,手机却找不到,因为她包里很乱——很多女人的包其实都很乱——等她终于摸出手机,对方却挂断了。电话是老公打来的,她拨回去却是占线,心想应该没什么急事,所以就没理会,然后便去洗澡了。
这下苦了苏镜,他开着车没命地往家赶,路上不停地给老婆打电话,可何旋就是不接。前方路口,黄色信号灯开始闪烁,然后变成了红灯,苏镜心急如焚继续猛踩油门。
男人坐在驾驶位上,女人坐在副驾驶,前方是红灯,车停在路口,趁着短暂的红灯时间,两人各自探过头热吻,后面的车狂按喇叭,女人哧哧地笑,离开了男人的唇:“开车啦,都绿灯了。”
男人很兴奋,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刚过路口,却从旁边蹿出一辆车,他立即猛踩刹车,一阵凄厉的刹车声划破夜空,就在离那辆车只有零点零一米时停了下来,那辆狂躁的车却毫不减速,几乎是擦着他的车头飞驰而去。
男人惊魂甫定,骂道:“奔丧呀?”
殷小柠驱车行驶在顺宁市的夜色里,他有点担心,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他非做不可,脑海里似乎有个顽固的声音在命令他:“你必须这样做,你难道真能忍得住?你已经忍了多久了?”
是的,不能忍了。
既然做了,还瞻前顾后干什么?想想别的事情吧!是的,该打个电话了!
他调整一下情绪,活动一下脸部肌肉,让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样语调也能轻快一点,对方就不会知道自己心事重重了。
苏镜继续拨打老婆电话。
占线!
他不耐烦地重复拨打,这时候他后悔死了,因为他前不久才刚刚把固定电话停机了,因为他跟何旋几乎从来不用固定电话,但是每个月还要交二十六块钱的使用费。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穿着一袭洁白的连衣裙,如玛丽莲·梦露般优雅地走在夜色中,时不时会迎来几个男人好色的目光,她暗自得意,屁股扭得更欢了。一辆汽车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她的裙摆高高扬起,她的臀部感到一阵凉意,接着旁边一个男人惊呼了一声:“哇!”她赶紧把裙子按下来,慌不择路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