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是不速之客?!(1)

星期一,我又能回到了庭里,前一天的闹腾让我看上去精神极其萎靡,送给被告的传票上写了原告的地址,送达证上又将被告的名字写成了原告,我们庭长一看,气得脸都黑了,扔我面前,命令道:“重填。”

重填,哦,又写错了,扯掉,再填,又错?

小波看不过去,一把扯过材料纸,他帮我填了起来,一边填一边骂道:“纯粹是在浪费材料。”

还能怎样啊?昨天白天已经累到不行,晚上还失眠,没看见我的两熊猫眼都可以以假乱真了吗?

挨到了中午,饭都没顾上吃,沾床就睡了去。事实证明,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相亲,都是一件十分累心累力的事情。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起床一看钟,吓了一跳,掀了被子穿了鞋就往办公室里跑,庭长他们都忙着在跟当事人做工作,对我的迟到也没有什么意见,我十分狗腿地将档案室里那一大堆没时间整理的案卷全拿了出来整理、装订。许承基打电话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当事人正因为调解不成而发生了争执,闹哄哄的我都听不清许承基在说什么,匆匆两句便挂了电话,继续装卷,然而,顺序又错了!

日子不能这样过的,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很白痴地让自己混乱到一塌糊涂了。于是我开始制订一系列的计划,让自己摆脱整天的胡思乱想。每天早上天色才开始泛青,我便阖上单位的铁门,沿着柏油路进行晨跑。我看着天色渐亮,看着太阳缓缓露出光芒,看着一整片天空被镀上金色,看着平整的田野与静置在山脚的村庄,看放牛娃赶着牛缓缓地与我擦身而过,看着已经少见的炊烟,看着沟渠里招摇着的水草,我想,我暂时可以将什么都放下了。

接待、立案、下乡、开庭、装卷、送检。

工作并不复杂,有所计较的是参与到案件中的当事人,每天上网时,朋友们会问:“工作还顺利吗?”

显然,工作是顺利的,像我这样只会犯些填错传票等小错误的小角色,谈不上什么顺利不顺利的。我们这岗位也难得会有什么突发事件让我们表现出色一把,能五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才是值得嘉奖的,不像公安那边……

呸呸呸!怎么又想到那边去了?

时过一个月,已经到了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我的房间有些当西晒,所以每天晚上睡在只铺了一张席子的床板上。这样的天气里,就算将风扇调到最大,我仍是感觉身下的席子有些烫人。我心情那个烦躁啊,只好跑去洗手间,装了一大盆水将地面全洒湿了,仍是热,干脆搬个小板凳跑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纳凉去。

我在院里还没坐多久,小波和大波他们显然也因为热睡不着跑了出来乘凉,我们三人各摇着一个大蒲扇,一边扇风,一边赶蚊子。

他们俩的话向来多,没道理这么好的聊天时间不用来聊天。我兴致勃勃地听他们聊政府谁谁谁因为赌博事件被双规了,听他们聊哪个中学又来了几个新女老师,听他们聊今年的烤烟情况很是乐观……

“说到我们镇里的烤烟收购,有件事就不得不说了。”大波停下摇扇,带着些八卦味道地说道:“今年的烤烟不是上个礼拜开称了吗?区政府相当的重视,从公检法各政法单位也抽调了一些人对我们镇烤烟的收购进行了协助与监督,我们院里抽的是行政庭的副庭长,你们猜,公安抽的是谁?”

公安?我心乱跳了一阵,咋又说到公安来了?

“谁?”小波问。

“刑侦队队长,鲁巍。”

啊啊啊,啊啊啊!

才想到他呢,他就被提及了。

阴魂不散啊!

不过不应该啊,刑侦队不是公安局里最忙的吗?他一队长被调这里来监督烤烟工作,是不是太那个啥了?

我还在想呢,小波就问出来了。

大波继续摇扇,道:“据说他马上要被贬了。”

被贬?

不是正大好前途的一青年吗,咋会可能被贬呢?这才新任领导多久啊?

培训也就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他,咋看咋像个前途无量的宝贝,而且年初的暴动事件,他不是还被记过功吗?这才多久啊,就发配到了这乡下收烤烟了?

“什么原因啊?”我和小波同时问出声。

“哟,小可也认识他啊?”

“嘿嘿,培训时认识的。”我飞快地摇着扇子。

“据说啊……”大波扁着嘴,带着些轻视的味道说,“据说是个人作风不正。”

个人作风不正?!

我僵在那,这个说法,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他啊,鲁巍啊,可能作风不正吗?

“是赌了?嫖了?还是贪了?”小波一脸的兴味,追问着。

“据说啊,只是据说啊,有女人到他们单位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说始乱终弃呢。”

始乱终弃啊……鲁巍,也会始乱终弃啊?

说不准心里是什么滋味,原先的暑意似在瞬间消了去,有着似水月华的夏夜,竟会让我生出如临冰窖的寒意。

隐隐约约地听到小波仍在追问:“组织还管这个啊,这个原因也会被降职啊?”

“当然会管,关系到一个职能部门形象的问题啊,这个还只是他们单位的内部处理,要是等到纪委来找他谈话,估计就不是降职的问题,丢职都是有可能……”

看来是真的啊,大波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哆嗦了一下,道:“冷了,先回去睡了。”

“有没有搞错?我还热得难受呢。”小波似乎还想拉着我八卦一些什么,我快走几步,溜回了房间。

窗外大波对小波还在说着些什么,知了的声音几乎要将他们的声音掩盖了过去。良久后,院子里除了知了声与偶尔响起的蛙鸣,不再有任何声音。我仍然睁着眼,看着月光透过窗棂将室内照得有五分的清明,脑子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关于鲁巍的,等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时,才发现手指竟抚在了唇上。

我将被子一扯,蒙住头号了起来,要崩溃了,又失眠了!

早上仍然在天蒙蒙亮时沿着柏油路一路小跑,因为大小波他们提及了烤烟收购,于是更多地注意起清晨用小板车拖着一板车一板车烟叶送去收购站的农民来。每次他们经过我身边时,烟叶的香味便袭进了鼻腔,那经过烘烤加工后的烟叶已和成品烟的气味无二致,闻起来不很熏人。我常常小跑至离单位两公里外的一个池塘边停下来,小憩片刻后再折回,回程时,已是满头大汗了,太阳也在身后徐徐升起。夏天的早晨来得很快,我每天早于前一天出门,可是在回程时,身边已经人车熙攘了,打招呼的人也多了起来,我笑着和每个人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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