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桃红柳绿(2)

“能让你这么肯定,那说明我很失败。”乔樾又笑笑,不再答话,夹了一筷红衫鱼,放进嘴里慢慢吃着,不打算跟蔡云倩正面冲突。她一肚子怨气,那就让她发出来。冤死就冤死,不过一个游戏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人命,她还不至于输不起。

场面一下子有点冷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李麓“哼”了一声,冷冷看了蔡云倩一眼。

一直没说话的宁肇安闲闲说了句:“不是她。”

大家又开始热闹了,七嘴八舌地彼此争论。蒋峰扶扶眼镜,好奇地问:“宁总您怎么知道?”

宁肇安拿起餐巾说:“她说不是她。我相信。”

好好的一餐饭,吃得乔樾肠胃不太消化。饭后宁肇安又送他们回公司加班,说自己也要回去收个包裹。

不一会儿包裹送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男子,碧眼高鼻,恭敬地跟宁肇安交谈了几句才走,听起来像是法语。

东西包得严严实实,宽大厚重。远远看见宁肇安在办公室里拆开包装,原来是一本厚厚的画册。她很好奇,但又不方便上前去看个究竟。

没想到第二天廉姐下班临走时,交代她去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

天赐良机。进去发现宁肇安不在,桌子上那本画册端端正正地放在总裁座位的对面,足有一副油画那么大,封面是不杂一丝异色的纯黑,丝绒一样的哑光质地,只是用局部过亮油的工艺,刷着一行字:

Claude Monet  1840-1926

它以一个易于翻开的姿势,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似乎充满无限挑逗:“看吧,看吧。”

门房紧闭,四周静得出奇。她的心狂跳不已,明知道不妥,还是着了魔似的,屏住呼吸,轻轻翻开了厚沉的封面。

是一本法文原版画册,纸张极厚,没有版权页和定价,扉页写着法文和签名。前面有一个老头的小像,和一小篇文字,她认得是法国独立艺术馆馆长,有一年来过南海做讲座。后面几页是莫奈的生平简介,然后就是他的画作。

翻看目录,她心爱的《池中睡莲》组画26幅,一张不少,《绿衣女子》,《花园中的女人》,《草地上的午餐》,都在其中。连《伦敦风光》组画,《鲁昂大教堂》组画,《泰晤士河风光》组画,都是一应俱全。

还有一些从未公布的画作,细细列出了创作年月,附有简单的说明。这种画册,不会是批量印刷。

她找到那幅《撑阳伞的女人》。

郊外茂盛的草丛,有种不经修饰的原始璞真。不知名的野花开在白色的裙边,女子撑着一把小阳伞,风姿绰约,眉目清淡,连影子都柔和明亮。天空蔚蓝,画面上的絮絮白云似在流动。

这幅画就和林霏白一样,清新细腻,广阔高远,像是灿烂的阳光笼罩着她,穿透皮肤直达血液。

卡缪面对着自己的画家丈夫,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林霏白呢?他的作品里,似乎没有出现人像。他有没有替丛骞画过肖像、半身像、全身像……

她想得痴迷,浑然不觉宁肇安已经立在身后多时。

背后有人咳嗽,她慌忙合上封面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又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要翻您的私人物品。”

“不用这么怕我吧?其实见了你,我比你还紧张。”他笑着做了个手势,“请坐。”

乔樾汇报完了工作,心痒难安,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您怎么会有这本书?是法国邮购的吗?”

他看了她一眼:“别人送的。”意思是有钱也买不到。

她抱着最后一点侥幸问:“那,他们印了多少册?”

他摇头:“不清楚,好像那天爱丽舍宫受邀的客人都有一份。”

她听了不免泄气。

宁肇安说:“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先借回去看。”他起身拿起外套笑笑,眉眼都生动起来,“不过,看完要记得还给我。走吧,我今天没有应酬,可以顺道捎你。”

她来不及欢喜就吃了一惊:“呃……其实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坐车很方便……”

宁肇安看着她,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带着我的限量版画册,去挤公交车?”

乔樾怕他立即收回画册,赶忙迭声说:“不是的,不是的,那个,我可以……坐出租车……”

后半句说得很小声,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简单交代:“5分钟以后,B出口。”就拎着包走了。

乔樾欲哭无泪。她自从认识宁肇安以后,每次遇到他,自己必定倒霉,今天好不容易破一回例,借到一本宝贝画册,却要上刑车。他说在B出口等,那她从A出口走,应该不会碰到了吧?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捧着画册下楼。宁肇安停在A出口的路边,胳膊随意搭在车窗口,手指头夹着一支烟,目光炯炯,一见她,浮起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

乔樾尴尬不已,脸上挂个笑容走过去打开后座门。

冷不丁的,宁肇安说了句:“书放后座,你坐前面。”再一看,后座已经大喇喇放了他的公事包,确实有点挤,只好依言行事。书比人贵!

他发动引擎,几秒钟之内已经起步,车子迅速平稳地驶出CBD。他开车娴熟果断,碰上转弯,一只手掌抵在方向盘上,轻松打着圈,看得她心惊肉跳,脸色发白。上了高架桥,他还这样开,在弯道上她只觉得整个人快要被甩出去了,不禁拉紧把手,缩在座椅里。

宁肇安眉眼弯弯,略有得色地低声笑起来。她狠狠剜他一眼,暗暗发誓,下次就是开除辞职,也不坐他的车了。

他并没看她,却放慢了速度,只是唇角还是扬着。

她松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音响里放着一首旋律优美的法国香颂,填补了一直没人说话的空白。

她没说话,一开始是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后来是吓着了,现在觉得不必没话找话,反正宁肇安也一直很安静,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看样子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木吉他的伴奏若有若无,衬得四周空灵幽静。女歌手的声音近乎清唱,高音部丝绸般的华丽明亮,低音部浑厚悠远。如泣如诉的咏叹调,正在清越飘渺之际,几个乐句的低音徘徊一转,又回到第一段的温柔款款,宛如情人的内心独白,深情地在耳边低低倾诉。竟显得再多任何乐器都是画蛇添足。

好一曲感心动耳,荡气回肠。乔樾听在耳里,想着心事,只觉得心驰神往。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宁肇安微微皱了皱眉,伸手调低了音量。

她说声“对不起”,刚按下接听键,蔡云倩的声音就吼过来:“乔樾!做事情不要太绝!”

乔樾若是今天还不清楚蔡云倩脾气,也白混这么多年了,为刚刚消逝的好心情叹口气,当下冷静地说:“你先别激动,把话慢慢说完。你指的是什么事?”

“你是领导,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你还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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