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书摘(11)

  

是许盼晴。

她的声音很轻,乔舒要费点力气才能听清她的声音,“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开了个店,一直想去捧场来着。只是最近,烦心事多,就一直拖一直拖……”

乔舒赶紧说:“呀,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专柜请了人,我闲得很,你只要有空,随时找我喝咖啡。”

许盼晴淡然一笑,“那好啊……”

她像是有点心不在焉。乔舒疑惑起来,“盼晴,你在哪?”

许盼晴答:“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乔舒警觉起来,“你喝多了?跟谁在一起?”

许盼晴又是一笑,“我的心很疼……舒舒,很疼……”

乔舒着急,“你在哪?”

许盼晴置若罔闻,做梦一般顾自轻声呓语,“以前人家说我傻,我还得意洋洋,觉得他们都不懂我的幸福和快乐。现在才知道,所有人都提前看到了我的下场,只有我自己懵懂不觉,非要等到今天,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躺在他床上,亲耳听到他对我说,他早就不爱我……”

乔舒总算听明白了。

许盼晴的这个男友,乔舒也见过几次,就在本市读研。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男友想去读研,许盼晴很是支持,男友家境贫寒,许盼晴就把男友的衣食住行全揽了下来。乔舒亲眼目睹她下班后又急急赶往某大排档,身上的白领套装一脱,工作服一套,活脱脱一个低眉敛眼的小服务生。

乔舒不忍,也敲敲打打地说过,“做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去培养男人。”

可许盼晴两眼发光,“他说了,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然后,他毕业了;然后,找着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许盼晴每天都容光焕发,可是迟迟没见婚讯传来。

偶尔乔舒便玩笑般不经意地问:“盼晴,什么时候拉天窗呀。”

许盼晴抿嘴笑,“等他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再说。”

然后,他升职了,买房了。他的房子由许盼晴负责装修,他买房花光了积蓄,装修花的便是许盼晴的钱。许盼晴连快餐都不舍得吃,只说:“我就爱吃米粉。”连卤蛋都不加。

房子装修好了,许盼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是还得找钱买家具。只好找乔舒借钱。不多,就两万块。乔舒心里暗恨,什么狗屁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低声下气去求人借个两万块?他的同事不都是精英吗?会没两万块借他?

心里憋气,却回过头来安慰许盼晴,“男人,就是好面子。”

许盼晴松口气,一迭声地说:“就是!”

可是最后也没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做好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做好女人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抛弃。

乔舒沉了嗓子,“别哭,盼晴,这种男人,早分早好。别为他哭。”

许盼晴幽幽说:“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把他当成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没有了他,活着也再没意义……”

乔舒急躁起来,打断她,“说的什么话,不就一个臭男人嘛。赶紧忘了他,咱另起一行去,什么大不了的……”

许盼晴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乔舒,我什么都没有了……”

乔舒喝道:“你到底在哪?”

许盼晴没回答,乔舒倒是听到听筒里传来别人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噢,江边晚上风大,也不安全……”

乔舒试探着叫:“盼晴?盼晴?”

那头挂断了,传来嘟嘟的忙音。

乔舒赶紧招手叫车,直奔澄江边。

澄江的夏夜格外迷人。江上停靠着许多渔船,都是最红火的宵夜排档。沿着堤岸往下走,穿过店家自行搭建的木桥踏板,就可直接抵达装修各异的船之家。

因为消费低廉,N市的酷暑又确实难耐,前来澄江消暑玩乐的人颇多。

乔舒站在堤岸上,不禁跺脚,到底要上哪家渔船去找许盼晴。

她拿出手机拨打许盼晴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她站在苍茫夜色里,突然间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夜,冰凉却让人倍感亲切的湖水轻轻漫过口鼻,一切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了,只想沉睡。如果可以,沉睡便是最为美好。

乔舒乱了心神。

突然间手机响起来,是周臻书。乔舒顿时像抓着了海中浮木,急忙叫:“臻书,臻书,快来!”

周臻书愣了一下。

其实这个电话打得让他自己也心不甘情不愿。他打定主意绝不为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伤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有可能和那个什么见鬼的夏老师在一起,就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被那道貌岸然的夏老师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才奇怪呢。

他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夫妻一场,不能眼看她受骗上当。”

如此一番左思右想,好像便能心安理得地拨出她的电话号码了。

臻书,臻书,快来!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不不不,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这样需要过他。

他情不自禁回应:“你在哪?好,等着我。我马上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这样召唤他,他乐意飞奔而去。

他驱车赶到澄江边,一眼就看到了乔舒。她站在那儿,只不过小小的一团影子。一看到他,她扑过来,语气里已带了哭腔,“臻书,怎么办?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事情原委,不禁有点怪她大惊小怪,“放心啦,她那么大个人了。总不会那么幼稚地去寻死吧。”

乔舒生气,“你懂什么?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被你爱的人伤害过吗?”

她轻轻眨着眼睛,睫毛上沾染了泪水,“你什么也不懂。”

没有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强求他知道那种痛入骨髓的滋味?

她掉过头,径直往江边走去。不管怎么样,先找找再说。

周臻书在她身后叫:“等一下!”

他小跑着蹿进一家露天排档里,乔舒眼看着他跟店家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只看到他拿起了店里那粗劣的话筒,大约是已经把音响的声音尽数放大,“许盼晴!许盼晴!许盼晴!我是乔舒!打电话给我!”

乔舒吃了一惊,这分明不是什么好方法,却也不见得不可一试,她竟然一点也没想到。

周臻书的声音在夜色里的江面上晃晃悠悠地飘荡出去,虽然不是非常清晰,但还是能听出来叫的是什么。

只见周臻书跟店家又比划了些什么,店家是个身型粗壮的男人,他拿起了另一只话筒,跟着周臻书一块叫喊起来:“许盼晴,许盼晴……”

乔舒心里一动,像心里那扇紧闭的以至于布满灰尘的窗,陡然间被人努力着推开了一个缝隙,缓和而温馨的春风迎面扑来,让人心神俱醉。

手机呜呜低叫起来,是许盼晴。

乔舒又惊又喜,叫:“盼晴!你在哪?”

许盼晴在那头呜呜咽咽地哭着,“乔舒!”

四十分钟后,三人一块坐到了乔舒家的地板上。

本来车子开至楼下,乔舒便想暗示周臻书离开,偏偏周臻书像是丝毫不理解她的意思,紧跟在她身后就上了楼。看在他帮了忙的份上,乔舒那逐客令愣是嗫嚅半天,还是出不了口。

算了。

她认命地想。

她忙着给许盼晴找毛巾擦头发,倒水给她喝。许盼晴一直在哭,“乔舒,你再来晚点儿,我一定死掉了!”她泪水盈盈地看着乔舒。

乔舒摸着她的头发,只懂得说:“别说傻话!”

周臻书轻哼一声,“为个男人寻死觅活,到底有什么值得的?你死了又怎么样?他会懊悔与你分手?恐怕不会吧。又或者他会负疚一生?恐怕也不会吧。古话说‘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死也好,怎么样也好,都与他无关。”

乔舒喝道:“周臻书!”

周臻书瞥她一眼,“真话肯定不好听。”

许盼晴收了泪,愣愣地。

乔舒忙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懂什么。”

周臻书再次冷哼,“我只知道,你死了,最伤心的可能不过是你父母。其他人,包括乔舒,最多一个月后便会完全遗忘你。”

乔舒跳起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她恨恨地瞪他两眼,“周总,今晚真是非常感谢你。不过现在天也晚了,不耽误你了,你这就请回吧。”

许盼晴突然开了口,“你说得对。”她扬起头来,“乔舒,家里有没有酒?”

周臻书说:“我车上有。”

许盼晴微微一笑,“陪我们俩喝一杯?”

周臻书答:“非常乐意。”

他果然自车上取来两支葡萄酒,顺手还带来几只柠檬,“家里冻有冰块吗?”

乔舒愣愣地摇摇头。

周臻书熟练地剥着柠檬,“你们俩先去洗澡换衣服吧,我冻点儿冰块。”

许盼晴此时才想起来问:“乔舒,你怎么住这儿?你们俩……”她疑惑地看看乔舒,又看看周臻书。

乔舒一时语塞。

周臻书接上来答道:“跟我吵了一架,非要闹着分居。年纪小不懂事,我原谅她。”

乔舒啼笑皆非,却是无从辩解。

许盼晴释然,“乔舒真幸福。唉,女人啊,婚姻就等于是第二次投胎,一个不小心,可就再难超生。”

周臻书微微一笑,“可不。”他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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