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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令带我继续向前走,没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回荡在我耳边,片刻之后铁锁开启声与铁门移动声再次响起,之前那人往后退步,“常执掌,此乃禁地,我……”
“你在外头等着。”常令说话,再往前一步,沉重的铁门移动声在我们身后响起,空气凝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
恐惧让我呼吸困难,手指颤抖,想挣脱蒙住自己的那块黑布,却被常令按住。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看到这里的一切。”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随后我的身体便被放了下来,双脚落地,又哪里站得稳,趔趄跌撞,手碰到坚硬石壁,入骨的冰冷。
药效还在,我立不稳身子,只能倚靠着墙壁慢慢坐下,口齿不清地说话,“你,你……”
他并未走开,呼吸声仍在我的头顶,我知道他仍想知道一切,但又不愿开口。
我抓住黑布边缘,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将它拉开,眼前漆黑,让我觉得自己之前的动作是失败了,但黑暗中突然浮现出无穷尽的血光,原来是墙上盛开着无数朵色泽妖异的血花,猛烈纠缠,只一眼便让我烦闷欲呕,目光再停顿稍许,那些血花俱都化作血色骷髅,尖啸着向我飞扑过来。
我尖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却是常令又用那块黑布将我兜头罩住,不让我再看牢房内的景象,我气息急促,在布中蜷缩成一团,若不是还有一点残存的自尊作祟,几乎要抓着常令哀求起来。
“这牢房曾用来关押过我教前任祭司,墙上是她用自己的鲜血画出的鬼图,黑暗中自行发光,久观极易致幻,令人疯狂自残,至死方休,即便是有些内功功底的人也抵挡不了片刻,你现下体弱气虚,还是不要看为好。”常令蹲下身来对我说话,声音沉稳扎实。
我浑身发抖,眼前仍有那可怕的画面晃动,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慢慢说完这些话,又在我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想也是他立起身,要走了。
我急了,双手盲目地向前抓,居然被我抓住了他的衣摆,“别,别走。”
常令衣摆被我抓住,但我手指无力,又哪里抓得紧,他要走,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轻而易举地挣脱我,但他居然再一次停下了,我头脸都埋在黑布之下,只听到他的声音在上方。
“姑娘所求之事,在下确难做到,此处易进难出,姑娘自己保重。”
我愣住。
此时此刻,他一定能看出我已经被惊恐打倒,只需再追问几句,就能从我口中问出他急欲得知的秘密,更何况之前他提醒我不要拿下黑布,又在我几乎被墙上鬼图击溃时出手相救,对我如此施好,怎可能不求回报。
我总以为他要问我,常先究竟被何人所杀,但他竟没有,只是叫我自己保重。
这个人,是不想欠我吧。
我心里忽地笑出来,自嘲的,还有什么欠不欠的呢,在他眼里,我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常令虽长得粗壮,没想到却是个君子。
手中衣摆松脱,他转过身去,一声铁锁响,我忽然开口。
“是常保,从背后,你哥哥没有防备,一刀毙命。”
所有声音都停止了,许久之后才传来他的回答,不敢置信地,声音嘶哑,“不可能,常保与我们情同兄弟,况且他也是死在那一天的。”
“他这么做只为了让莫离放松警惕,方便他用暴雨梨花偷袭,只是他没有骗过莫离,也被杀了。我只看到这些,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现在你可以走了。”我把话说话,闭嘴。
门外传来前头那人的声音,仍像是从一个小洞中传来的,模糊不清,“常执掌,可是完事了?”
我听到常令深呼吸的声音,像是还要对我说些什么,但他终于没有,只是对着外头说了声简单的“是”,停顿之后又补了一句,“你先上去,我会处理。”
那人应声而去,像是极其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常令离开,沉重铁门移动声传来,开启,然后合上,地牢里静下来,死一样,我坐在冰冷地面上,身体紧缩,骨骼僵硬,一时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但我不想死。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活下去,活着才能见到我想见的人,活着才能与他在一起。
这念头让我身上的力量渐渐回来了,我再次鼓起勇气拿开黑布,知道视线不能接触墙上图画,只是闭着眼,扶墙而起,开始用手摸索。
地牢阴冷,石墙粗糙,我想到那些血色妖花就在自己的手心之下就有些作呕的感觉,但危急时刻,只能咬牙苦忍。
我沿墙摸索,地牢窄小,不多时我便走过了一个墙角,再往前探,粗糙墙面突然一变,指尖下坚硬光滑,原来是被我摸到了那扇铁门。
我仔细摸索,想找出办法来打开这扇铁门,但铁门严丝合缝,我又怎能移动其分毫,其实想也是,既然是造了关要紧人物的地方,他们又怎会将门做成能够从内开启的?
我一时气馁,垂下头来,手还贴在门上,忽觉有一丝凉风从我汗湿的掌心掠过,像是哪里开了一条缝隙。
我猛地抬头,再移动手指,突然摸到一小块凸起的方形,上下有滑槽,用力移动,竟真的被我滑开了,清冷空气从外头涌入,令我精神一振。
我试探着那个风口,却只是一个小洞,刚够一只手伸出,想来是用来向牢里的人传递物品或者对话的,无怪乎之前那看管牢房之人的声音总像是从洞中传出来的。
我探手出去,最先摸到的是一只铁锁,就挂在铁板边上,锁头虽然合着,但并没有卡死,让铁板仍可自由滑动。
这是常令留给我的一线生机?我顾不上猜想,勾着手继续向门边摸去,几经努力,终于被我摸到另一个锁眼,该是用来开启这扇铁门的。
这小小的洞眼让我心中狂喜,我立刻抽回手,将鬓边那支尖利的金簪子拔了下来,想用它来助我逃出生天。
我在庆城三年,偶尔也被师父放下山与师兄姐们聚聚,我虽不说话,但顶着小师妹的名头,又不常出现,那些师兄姐们倒是很稀罕我,尤其是大师兄,看到我就紧张,我习武不用功,他比师父还着急,成天盘算着要多教我些功夫,最好我能把他过去走江湖杂七杂八的本事全都学会就是了。
师父收徒弟很杂,什么来头都有,大师兄就年纪一大把,看上去至少长文德十多岁,原本是个开镖局的,后来不知怎么生意不做了,收拾收拾就跟着师父上了山,入门前经历复杂,倒真是什么都会一点,金丝开锁也不在话下。
我皇家出身,哪会想要学这种鸡鸣狗盗的东西,当场拒绝,他还捧心,说小师妹啊,江湖险恶,以后你下得山去,光靠师父的名头和纵云之术是万万不够的,真要有那一天,师兄会日夜担忧啊,日夜担忧……
我那时听得好笑,想我师父乃鼎鼎有名的三庄九派盟主,纵云之术又天下无敌,这两样加起来,行走江湖怎会不够?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太铁齿,太铁齿就要咬到铁板呢?谁能想到我一下山便遇到这一系列匪夷所思之事,成天颠沛流离、生死一线,那些师兄姐们口中所说的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吹点小风喝点小酒的美事,从未轮到过我的头上。
我那时被大师兄逼得急了才可有可无地学了两回开锁之术,到底没用过功,只会开些最简单的大锁,像脚上金丝索这样繁杂的锁扣,那是尝试都不用尝试的,但现在眼前的锁孔有我小指那般粗细,或者天不亡我,能让我成功一回。
我心里祈祷,手上摸索着将金簪尖锐的那头插入锁孔之中,一边细听那声音一边心中叹气。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早知道我下山之后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之前真该刻苦用功,师父的绝世武功当然要学,大师兄的偷鸡摸狗嘛,也该是要学学好的。
金簪子在锁孔里旋转,发出细碎的声音,我正全神贯注,突然有人声不知从何处钻出来。
“大人?可是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