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是顾有才亲自去王朝海鲜结的账。陶大伟说话算数,第二天上午就把饭钱汇到了顾有才的建行卡里。
从建设银行大厅出来,陶大伟拨通顾有才的手机,说:“谢谢你啊大哥,有时间吗?明天一起吃顿饭。”
顾有才说:“我在外地出差,等回深圳再说吧。”临到最后,他在电话里骂道:“陶大伟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窝边就那几根小草,老子还没舍得吃呢,都被你给啃了!”
陶大伟没听明白,疑惑地问:“谁啃了你的草啊?”
顾有才在电话里大声说:“去你大爷的,你就装糊涂吧。老子和唐小丫在一个公司上班!”
陶大伟总算听明白了,用鼻子哼了一声。怪不得顾有才这么激动呢,原来自己一不留神,啃了人家的花花草草。可是转念一想,顾有才情绪激动纯属多余,唐小丫的屁股上又没贴标签,谁先追到就是谁的。一个活蹦乱跳的女人,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不是神经病吗?
左思右想,陶大伟没觉得自己错了,倒觉得顾有才真他妈的有病。按理说,他和老顾是哥们儿,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翻脸;但唐小丫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陶大伟下定决心,将来如果顾有才再拿唐小丫说事儿,坚决不能惯着他,一定和他翻脸。
陶大伟揣好手机,钻进了车子。深圳的夏天是真的夏天,如果不躲到阴凉的地方,摸哪儿哪儿烫手。陶大伟在街上兜了几圈,也没拉到一个像样的客人,几个短程的客人,一脚油门就到了。整个上午的大部分时间,车里就陶大伟一个人,满世界空跑。深圳著名出租司机老钱说过,开出租车有时要靠运气,拉不到活儿的时候最好找个地方歇着,休息一会儿再上路。老钱的话有道理,开出租车不能急,越着急越拉不到活儿。
“喂,你好。” 陶大伟的手机响起了《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的音乐,他接起电话,顺便看了看表。
“大伟啊,你最近跑哪去了?总看不见你,忙啥呢?”原来是老钱。
“没忙啥,啥事儿啊?”
“邵冰这个周六结婚,你去吗?”
“在哪儿啊?”
“香格里拉。”
“整那么大馆子干啥?这家伙发财啦?” 陶大伟很好奇。
“我也不清楚,听人说他的女朋友嗷嗷有钱,老岳父是做煤炭生意的。”老钱的手机快没电了,电话里响起嘟嘟的声音。
“煤老板,肯定是煤老板!”陶大伟说。
“我手机又要没电了,见面再说吧。”
“好,你忙你的,我一会给二狗打个电话。” 陶大伟伸个懒腰,随手点了根红双喜。
邵冰是陶大伟的哥们,未婚,人长得精神,白白净净的,在开出租车的这帮兄弟里年纪最小。邵冰的老家在山西临汾,跑到深圳开出租车是三年前的事。
刚来深圳那会儿,邵冰和陶大伟提起过,自己是逃婚逃到深圳的,他把山西一个煤老板的宝贝女儿肚子搞大了,煤老板让他和大肚子女儿结婚,他没答应,煤老板放出风声要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于是他就浪迹天涯了。
一次喝酒时,邵冰喝多了,和陶大伟说了心里话:“我还没玩够呢,他老爹就让我结婚,那我能愿意吗?后来,他女儿把孩子生下来了,我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啊,你想想,她老爹是黑社会,还没下火车就得把我弄死。”
陶大伟劝他:“别想太多,万一哪天孩子长大来深圳寻亲,那你还得认,男人嘛,要有责任感,别跟陈世美似的,偷个腥儿,好嘛,被老百姓骂了好几百年。”
邵冰说:“那是那是。”
陶大伟问他:“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邵冰说:“是男孩。”
陶大伟又问:“他妈漂亮吗?”
邵冰红头胀脸地说:“那是相当的漂亮。”
陶大伟惊讶地望着邵冰,说:“你他妈傻啊?当初跑个屁啊?你老岳父是吓唬你呢!”
邵冰的外号叫傻大个。他一点都不傻,自己偷偷跑回家看过孩子和孩子他妈,他就和老岳父怄着口气:你不是要追杀我吗?我就不回去,看谁他妈的急。大不了,我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
不知道谁说过,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陶大伟怀疑自己全心全意爱上唐小丫了,而这种爱是发自内心的,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和贾美丽结婚时,他也有过这种想法,发誓一生就爱这一个人了,谁想到事过境迁,事情发展成为另一个样子。爱情诺言就像个气球,吹得越大,破灭得越快,制造出的动静越响。离婚后,陶大伟曾经回忆过以前和贾美丽泡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贾美丽长得很一般,体形很一般,品位也很一般,当初为什么和她结婚了呢?也许答案只有一个:鬼迷心窍而已。到后来,陶大伟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和贾美丽结婚是因为觉得这个女人很一般,以为娶到家里让人放心。事实证明,这个表面上让他放心的女人,最终成为了最让他不放心的女人。
其实陶大伟自己也纳闷儿,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可以说阅人无数,怎么会突然爱上风骚的唐小丫呢?古今中外的许多悲情故事证明,娶这样的女人当老婆是最不保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戴绿帽子的危险。可是,自己鬼使神差地爱上她,会不会是天意啊?
躺在床上,陶大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忽然,他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五角硬币,心里默默嘀咕道:“是字就是天意,是荷花就是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