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初一是初二,按照北方的习俗,出了嫁的姑娘在今天是要携姑爷一起回娘家拜年的。可是林欣冉的回娘家,却是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昨天夜里刚睡下,两个人就被罗东睿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当林欣冉的意识由浑浑噩噩转为清醒时,只来得及听见罗东睿说,“我马上就到。”
“什么事啊?”
林欣冉揉着惺忪的双眼,睡意浓郁得问。
“我们队有口井的管线堵了,先是值班干部带着人上去疏通了一阵,可是没有通开,估计是堵的太厉害。我去看看。”
对于采油队的这些技术性的问题,林欣冉没有在前线基层待过搞不清楚,不过看罗东睿的神情,想必是问题不小,忙跟着起身。罗东睿一把按住她将人摁回温暖的被窝里,掖好被角,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睡你的,甭管我。”
林欣冉实在太困了,也就不再和他客气,头一歪就又呼呼地睡过去了。没成想,罗东睿这一去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八点钟了还没有回来。林欣冉把电话打过去,就听见话筒里呼啦啦的全是风声,罗东睿的声音反倒是变得极小。
管线还是没有疏通开,罗东睿叫她自己先回去,他再等等看看。林欣冉便问,那你到底还回不回来啊?罗东睿只能回答,一会儿就回去。无奈,林欣冉只好自己先驱车回家。
回到家一进门,家里的情形倒是把林欣冉吓了一跳,满客厅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全是老家来的亲戚。
林清泉和王秀萍两个人的老家离这里都不算远,因为近便,于是经常同老家的亲戚们常来常往,关系维持的一直不错。这不,王秀萍娘家也就是林欣冉姥姥家的一帮子亲戚借着过年的机会,给林清泉夫妇拜年来了。
林欣冉和这些亲戚说亲不亲,说疏离也不算疏离,也就是不远不近保持着关系,见了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是碍着妈妈的面子,还是要适当表现的亲热一点。
见只有女儿一个人回来,女婿却不见人影,王秀萍忙问,怎么回事?对于这种井上突发状况,林清泉可谓是见怪不怪,自然理解女婿为何无法回家。遥想当年,他不是也一样这么过来的?
可是老家来的那帮亲戚可就不懂了,自然也理解不了。在农村,不管你在外有多忙,过年的时候都是要赶回家的。所以,林欣冉的一位舅舅就开口说,这过年是大事,人不能光顾着工作挣钱一家人不团圆啊。那地底下的原油就算是没人管也跑不了,怕啥。
对他的话,林清泉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坐在沙发上没有吱声。倒是王秀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娘家哥哥不懂油田的实际情况,可是作为一位从未和石油打过交道的她,当然也不太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指使林欣冉,再给罗东睿去个电话,看他能不能赶回来和亲戚们见个面。
众目睽睽之下,林欣冉只好又拨通了罗东睿的手机,只是这次任由铃声响破了天,也没有人接。林欣冉把手中的手机挥了挥,一耸肩,意思是没办法了。王秀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见状知道女婿确实是无法脱身,也就只好做罢。只是林欣冉的舅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乐意,想必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外甥女婿却避而不见,有被怠慢之嫌。
临近中午,舅舅仍觉得不甘心,就又喊林欣冉再给外甥女婿打电话,说就算是工作再忙,可这饭还是要吃的吧?叫他回来吃了午饭再去干活也一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肚子饿着了,哪还能有力气干活啊。
林欣冉为难的看了看爸爸,林清泉的面色颇有些无奈,人不是他家里的人,他也不好说什么。林欣冉只好又瞧了瞧妈妈,王秀萍只得跟哥哥说,咱们吃咱们的,女婿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甭管他了。
舅舅便当着众人的面,不悦的教训妹妹,哪有你这样做丈母娘的,丈母娘得知道疼女婿,那女婿才能对你女儿好。
王秀萍被教训的脸上讪讪的。作为一名教师,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人教训的地步了?
林欣冉看不过去了,她心疼妈妈,不想看着妈妈难堪,便走到阳台上,再一次的把电话打到罗东睿的手机上。这次电话终于有人接了,只是接通后的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电话里,罗东睿的声音有了一丝不耐烦,“又有什么事呀?”
林欣冉敏锐的觉察出了异常,愣怔了一下。罗东睿便在那头催促开了,“喂,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
林欣冉咽下口唾液,鼓起勇气,“中午你能不能回来吃个饭?我舅舅他们想见见你。”
“咳,你替我向他们问好,就说我没时间回去。”
“那你中午总是要吃饭的吧?借这个时间回来不就好了?不需要耽误你很久的,只是坐坐好吗?”
罗东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冷天的,他已经从昨夜一直忙到了现在,人冻得连话都懒得说了,因为每说一句话,都会损失一份宝贵的热量。而且他一整晚眼皮就未曾合一下,别说是吃饭,就是连口热乎水他还都未喝上呢。至于中午饭,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遥远了。
“我不是都说了吗,没时间回去,你没听见啊?好了不说了,我扣了。”
林欣冉握着嘟嘟直叫的手机半天没回过神来,然后,热泪夺眶而出。
林清泉悄悄的走过来,塞给女儿一张纸巾,又抚了抚女儿的后脑勺,低声说:“唉,你要学会体谅,东睿不容易,干这个行业的都不容易啊!听话,把眼泪擦干了,别叫你妈看见也跟着难受。”
直到下午亲戚们走,罗东睿都没能赶回来。送走了带着遗憾离开的亲戚,林欣冉就一声不响的钻进被窝里。这两天一直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今天又惹了一肚子闷气,她已经感到头痛欲裂,头部的神经每一根似乎都绷得紧紧的,使她无法思考。于是她决定什么也不去想,睡上一觉,也许睡醒了,人精神了,事情自然也就想通了。
后来的日子林欣冉发现,这个方法效果的确不错。遇到问题时切记不盲目冲动,不急于一时,而是先把情绪稳定住,待人冷静下来以后,许多在当时考虑不通的问题,此时就会迎刃而解,原本看似困难重重的事情,也都变得是那么的简单。
女儿情绪低落,做妈妈的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是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所有的话只好搁在心里,只待人走了后,再和女儿交谈。
王秀萍挨着床沿坐下,叹息道:“你现在知道妈为什么有时会对你爸抱怨委屈了吧?他们男人啊,一旦工作起来心里哪还装着咱们。不过,你可不要学我才好,和东睿在一起过日子,还是要多体谅体谅他。今天这事也是妈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躺在被窝里的林欣冉一惊,忙坐起来,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没有,我没有受委屈。”
王秀萍轻笑着抚摸着女儿的手背,“傻丫头,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有没有感到委屈我会不知道?好了,听妈一句话,别和东睿那孩子生气。他没做错,是妈糊涂,你舅舅不懂咱们这的事情,我虽说也不懂多少,可是又不是没见过你爸那会儿是怎么干的,却也跟着瞎搅和,害得你们夫妻失和。丫头,妈再叮嘱你一句,不要学我那性子,懂吗?”
林欣冉就觉得鼻头酸酸的,眼眶热热的,她凑上前去圈住王秀萍的脖子,撒娇似地说,“我偏要学你,我是你女儿不学你学谁呀?”
王秀萍便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