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村先生访谈于丹(1)

在中国为什么《论语》这么火?

里村:于教授你是如何理解中国现在兴起的“儒学热”的?为什么单单是你讲完心得,能让《论语》这样火呢?

于丹:你问我《论语》为什么这样火?同样,也有人问过我怎样看待“于丹热”。我同样以一种谦逊的态度来对待,讲《论语》本来就是我率性为之的东西,就是我本着快乐和真诚所做的事情。它在客观上可能造成了另外一种效果,但是没必要说一开始非要刻意如何的。我只能说:这是历史的必然,时代的抉择,是由本世纪初的特殊外在机缘和内在机缘的巧妙碰撞、结合而成。

从外在来讲,自中国改革开放全面转型之后,经济大发展了,各式各样的文化都进来了。物质文明迅速发达起来,人们突然处于一个可以进行多元选择的环境之中,不免会产生很多迷惘和困惑。就是说,文化多元,困惑也多元,所以人人都有需要,每人心中都需要一个“孔子”。

从内在来讲,我们的文化判断的价值多元化,使得大家想要找到一种选择标准。而这种选择标准是我们血液中共同的文化基因,这种文化基因又是每个人无法拒绝的。正是这种中国人或者东方民族一个内在的心理依据,所以才需要从头寻找自己的经典,让我们面对整个世界,去找到固定的一个支点,我们的人生才有价值。生命要有定力,我们需要坐标,让我们知道自己是谁。

说到我在电视上讲解《论语》,因为在《百家讲坛》上恰恰是由我出来讲,我想,如果不是我而是别人来讲,也会是如此(效果),《论语》也会热起来、火起来。因为大家这种对国学的热情和向往已经积淀了若干年,犹如蓄积已久的火山,一触即发。

里村:虽然是这么说,可毕竟是你通过电视台把《论语》说活了,点燃了这座火山。就是我们日本人读起来也倍感朴素、亲切而且通俗易懂,说白了,可以让我们活学活用。虽然日本研究《论语》的书多得很,但是像你这样地诠释、解读,的确很有说服力并且让人感到耳目一新。你是基于《论语》本身的魅力还是巧妙利用了大众传播的工具?

于丹:坦率地讲,兼而有之。“道不远人”,《论语》本身非常通俗易懂,而传播技巧就在于我把它跟今天的生活联系到一起,直指人心,我的解读方法为了给普通百姓一种信心。因为我本身虽然是教授,可并不是研究国学的教授,而是讲授传媒学的。大家看我的书会感觉到与以往专门解释《论语》的书有些不同,因为我不是从学术理论的角度去诠释,而是从其外部进行拓展,把一些经典理论化成生活小故事让大家能够自己去感知、感悟。

进一步说,解读《论语》就是还原经典的朴素意义,而不是站在儒学的角度去做静态展示。为什么我的书中文版名叫做“心得”?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一己所得,千万人有千万人的所得,那么这种心得的延伸首先作用于人心。比如中日两国人民都喜爱《论语》,并且经常去学习、感悟它,这就会形成我们共同的心得。

里村:两千五百年前的孔子和弟子们的对话集,经过于丹教授的解读,给现代的人们提供了一套非常好的人生教材。我们日本人都把孔子比作是至高无上的圣人,是万众敬仰的圣贤。那么,在于丹教授你的心中,孔子是什么样的?

于丹:我可能跟你们不一样。在我眼里,孔子不是一个我敬仰的圣贤,而是一个我喜爱的朴素并且温暖的长者,他为人特别厚道,对人不尖刻,一向以“恕”道对人,即宽恕包容,《论语》中描述过这样的情景。孔子不爱说话,有一次他上课时感叹:“予欲无言”,即我不想说话了。学生问:老师你不说话,“小子何述焉?”即我们转述什么呢?孔子淡淡地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焉?”孔子就是这样,身体力行胜过言传。

孔子是一个有道德心的人,他身上永远有一种温暖的光彩,所以他才能穿透千年的尘埃,总是能给予我们以心灵的抚慰和温暖,他是一个最朴素道理的昭示者。

里村:前不久,日本一家新闻报道说:中国开始复古,于丹讲经要复兴古代文化……你是如何看待这条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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