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台依偎在他的身旁,身着蝶衣,眉如翠羽,面若娇花,以弱不可闻的声音低吟唱着:“是否期盼美丽的山谷再燃一次狂舞的篝火?是否希望烟雾的寒江再望一眼初升的碧月?可否画一朵洁白的轻羽让它轻轻的飞翔?梁兄啊,在你寂寂的梦里还有多少飞花流水的记忆?”
山伯转过头来,满面柔情默默无语望着她。
英台将娇躯更靠近了些,歌声婉转如丝:“举一束浓浓淡淡的芙蓉,摆一叶悠悠荡荡的扁舟,追一个隐隐约约的背影,在静如诗行的月光中,依稀听见一位少年朗诵五经,依稀看见一位少年挥豪泼墨……总以为水是山的故事,海是帆的故事,云是天的故事,而千帆过尽之后,梁兄呵,我会不会是你的故事?”
山伯听得心中一紧,情不自禁伸出手臂搂住她的纤腰。
九微火近在咫尺,英台身上冰冷的蝶衣也变得温暖灼人起来。
英台将朱唇凑近他的耳边,温柔婉约地低唱:“三月的春风吹不散我的神韵,三更的夜露滴不醒千年的梦幻,我踩着飘飞的落花,来到无助的尘世,为谁青杏煮酒?为谁梅子雨冷?为谁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为谁开不完春花秋月满画楼?”
山伯还是第一次听英台这样唱歌,听得心都要醉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满眼之中仅剩下身边的英台,只想紧紧拥住她,决不能让她走开。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九微火温,夙夜难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快,看那佛光……看那佛光掠影!”
山伯转头望去,却见篝火之上现出一座金光闪闪的佛像,宝相庄严,目光如炬,看面目竟是聂承远的样子。
“索要肉身的终于来了!”山伯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搭话。
然而那佛像却不急,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径自在火焰之上滴溜溜转了几个圈,风声过处,火势大涨,同时一声佛号自空中响起:“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慈以喜乐因缘与众生,大悲以离苦因缘与众生……”
佛音未落,周围孤魂野鬼跪倒一片!纷纷叫道:“求大师拔苦超生,救救我们吧……”
佛音略微拔高了一些,绵延不绝,在梅花谷扩散开来:“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如我今者,以佛力故,见彼国土,汝及众生,应当专心系念一处,想於西方……”
一席话宛如春风化雨,听得众鬼个个面带微笑。就连杜预也双目放光,似乎受益非浅。
山伯一面听经一面褪下肉身,退后几步,静待对方来取。
谷中很是宁静,所以他没有穿上蝶衣,免得没来由地折损阳寿。
这时的他只余一个淡淡的影子,跟别的鬼魂没什么两样。
“一切众生,自非生盲,有目之徒,皆见日落,当起正念,正坐西向,谛观於日……”聂承远滔滔不绝,只讲得天花乱坠,落英缤纷,时间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眼看三更已过,月渐西沉,这才停下诵经,将佛影与肉身合为一体。
众鬼致谢不迭,感激涕零,纷纷叫道:“谢过师傅!有这两个时辰的诵经度化,胜过大家辛勤苦修两三年的了。”
聂承远笑着摆手:“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这是老衲应该做的。”说着起身对山伯合十行礼,说道:“施主为老衲保存肉身,助人行善,功德无量。”
山伯微笑道:“我受大师指点佛径,也是受益匪浅呐!”
聂承远神色凝重地近前一步,双目凝视着山伯的眉心,不急不缓地道:“前几日见到法显神僧,他说你修不得佛,却不肯说明原因,因而老衲有些不信。”
山伯淡淡一笑:“法显神僧既然那样说,想来不会无的放矢,弟子已经认命了。”
“小施主宅心仁厚,凭啥修不得佛?老衲就是想不明白。”聂承远一面说着,一面功聚双目,眼中放出耀眼的神光,“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