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春梦随云至,飞花逐水归(5)

山伯歉然地望她一眼,说道:“这些日子愚兄神思不属,对你关切不周,抱歉得很。你都听到什么了?能否说来听听?”话未讲完,他忽然看见地上有朵火红的花朵,于是低头俯冲下去。

靠近看时,原来是一株“安世莲”,高有两尺,叶片长心形,与慈菇的叶子相似,叶柄由基部伸出,叶色青翠,中间生出一只形如伸开手掌的红花,掌心上竖起一小条金黄色的肉穗。

“安世莲”位列百种名花之内。因而英台高兴地尽力采集花露,山伯则帮她将所有的花瓣采摘下来,准备带回去做成百花糕。

等到再度飞起的时候,英台才想起山伯先前的问话,因而一面轻轻拍打蝶翅,一面道:“听到很多故事,难以一一尽述。不过最奇怪的,还是关于那首歌谣。”

“哪首歌谣?”山伯随口问道,目光在地面搜索,希望能再找到一种名花。

“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来欢暂巧笑,还泪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倏忽似高唐。别离未得语,河汉渐汤汤……”英台不紧不慢地轻轻吟唱。

山伯转过头来奇怪地望她一眼:“还是这几句话?杜老先生不是解释过了?怎么?他说得不够详尽?”

英台道:“这首歌谣的后面几句比较容易理解,可是前面两句却是众说纷纭。梁兄,你说什么是七襄?什么是天潢?仙车来自何方?凤驾里坐的又是谁呢?”

山伯摇头,他已经多次听说了首歌谣,可是总觉得难以理解。

英台语气柔柔地道:“请问梁兄是否记得,《诗经?小雅?大东》中有这样几句:‘维天有汉,监亦有光。歧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焕彼牵牛,不以服箱。’”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星光闪烁,似乎回想起万松书院秉烛夜读的情景。

山伯沉思片刻道:“英妹专攻于诗,竟然记得这样清楚,愚兄佩服。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首诗说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了。河汉迢迢、星光灿烂,织女每天都要织七色花边彩带,但是由于心绪不宁,总也织不出完整的花样;因为河那边的心上人牛郎‘不以服箱’。哎,愚兄有些不解,你说什么是‘不以服箱’?”

英台笑道:“就是说‘没有办法驾着牛车来相会’。”

山伯望她一眼,问道:“英妹没有解错?”

英台摇头道:“我看过不少的注解,没错的。‘焕彼牵牛,不以服箱’,就是说那颗明亮的牵牛星,徒称牵牛而不会拉车。”

山伯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沉吟道:“这么说来,‘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湟’,这首歌谣竟与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不无关系?”

英台用力点头:“小妹正作此想。或许每年七夕之夜,牛郎都要驾着他的牛车,织女则乘着凤驾,两人相依相伴,遨游于天地之间。因为他们心肠好,不忍见有情人天各一方,于是便在无数的灵、鬼之中挑选三男三女带入天界。”

山伯眯起眼睛神往了一会儿,说道:“这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还有一个疑点:‘歧彼织女,终日七襄。’这里的七襄指的是编织,而‘仙车驻七襄’的七襄却似地名。”

英台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根据裴秀之言,七襄乃是襄阳的别称。”

山伯却摇头表示此说不通:“襄阳人口众多,若有仙车,只怕惊世骇俗。”

英台极目远望,低声道:“距离襄阳不远,地处湘、鄂两省之间,有一片方圆数千里的沼泽、湖泊,乃由长江洪水泛滥而成,古称‘云梦大泽’。大泽的正中人迹难至,却有一片极其神秘的陆地,世作‘七襄鬼市’。仙车每次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于鬼市之中,等到凤驾降临便倏忽不见,大概是畅游四海去了。”

“七襄鬼市?”山伯听得睁大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英台却轻声笑道:“正是听说‘鬼有鬼市,仙有仙墟’,我才酿了那么多的梅花酒,还准备酿制更多的百花酒,拿去交还灵药,好帮梁兄补足阳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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