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二年级的这年秋天,黄春秀好像得了一种什么病,成天懒洋洋的,上课时经常打瞌睡。
黄春秀的父亲在县城的粮食仓库上班,很少回樟树镇来,碰上过节时,他才回来住上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坐班车走了。黄春秀的母亲郑杨梅在公社的粮站当搬运工。她长得又高又壮实,像个男人,力气也很大,是樟树镇闻名的铁女人。人们很奇怪这样的铁女人会生出黄春秀这样的漂亮女儿,而且,黄春秀的弟弟黄春洪也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
樟树镇中心小学最漂亮的女孩儿黄春秀在这个秋天霜打的茄子般蔫巴了。她晶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浆糊,怎么也摸不开来。她平常那红扑扑的脸蛋也变得苍白。
黄春秀的样子引起了大狗小狗的注意。大狗小狗躲在一棵巨大的桉树后面谈论黄春秀。桉树的叶子在秋风中飘落,发出细碎的响声。“秀怎么啦?”小狗问大狗,他们习惯称黄春秀为“秀”。大狗眨巴着眼睛,想着这个重要的问题。小狗看大狗不回答,也学着大狗的样子眨巴着眼睛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大狗说:“秀肯定得病了。会不会得了脑膜炎呢?去年阿牛得脑膜炎就是这样的,老打瞌睡。”小狗说:“不会吧,只有在春天才会得脑膜炎的,现在是秋天,春天还没有到呢。”大狗说:“那不一定。”小狗说:“我们还是告诉秀她妈妈吧。”大狗说:“对,告诉她妈妈,让她带秀去看病,不然秀很快就会死掉的。”小狗满脸迷惘:“秀会死掉吗?”大狗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小狗笑了一下。大狗说:“你还笑得出来!”小狗指了指大狗的头。大狗摸了一下头,摸了一手的鸟粪。大狗火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小狗说:“我也才发现。”大狗说:“我还以为是树叶子落在我头上了呢。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说着说着就踢了小狗一脚。“你敢踢我!”小狗叫了一声扑了上去,他们又打了起来,要不是上课的钟声响起来,他们会一直打下去的,直到打累为止。
打归打,放学后,他们还是商量好了,要把秀得脑膜炎的事情告诉郑杨梅。
回家的路上,大狗小狗本想和黄春秀一起走的,他们看到她和她表哥郑文革在一起走,他们就躲在了后面。大狗小狗不喜欢郑文革,他是学校里不怕大狗小狗的人之一,他还喜欢嘲笑大狗小狗。大狗小狗当然不喜欢和嘲笑他们的人在一起,郑文革也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更不喜欢他们和表妹在一起。郑文革是个小胖子,小胖子不停地和黄春秀说着什么。大狗对小狗说:“郑文革是王八蛋,秀病了还和她说那么多话,她会很累的!”郑文革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他回头看看大狗小狗,那神气的样子在暗示他是个胜利者。大狗小狗气坏了,真想扑上去揍他一顿。可是他们不敢打他,因为他有一个杀猪的哥哥郑文杰和一个当老师的姐姐郑文秀。郑文杰是樟树镇的一霸,他曾经用明晃晃的杀猪刀威胁过大狗小狗:“你这两个小兔崽子,要是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气球踩,踩爆!”郑文秀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也很神气,但她的神气和郑文杰不一样,很多时候,郑文秀瞧不起郑文杰的神气,她会很莫名其妙地问郑文杰:“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弄得郑文杰很无奈。郑文革一家人都很神气,在镇上谁也不怕,怎么会怕大狗小狗呢。看郑文革和黄春秀在一起,他们只有生气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