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飞快地往珊瑚家跑,现在只有她能帮我了。部分因为珊瑚确实是位值得信赖的前妻,部分因为我们两家的距离近,我和珊瑚的交往频繁。一开始我还有点矜持——偶尔约好吃顿饭,有时一起喝咖啡,只是为了联合起来反对老芭比娃娃政权。慢慢地,我们的感情培养起来,我们无力改变嫁给过一个男人的事实,只好就那么地了。这样倒让我们亲密起来,总的说来关系越来越好,有时间野餐远足,有时间一起逛街,有时间看外国电影,由此,珊瑚有了我们家大门的钥匙,我也有了珊瑚家大门的钥匙。我冲进珊瑚的房间时,她中午饭没吃还在呼呼睡大觉。“珊瑚!老芭比娃娃要豪情万丈!”
珊瑚立刻像通上电了似的裸体从床上跳起来:“我们现在有多少时间?”
我捂住眼睛,“我们只有一天时间。”
她说:“好吧。你叫司机开车带我们过香港,要快!”她大声说着,人已经飞速地从床上跳到地上穿上衣裙,提起热水瓶和一包食品,拉着我往外跑……指挥司机将车子开得飞快,向罗湖海关冲去!我们俩个挤在车后座上,珊瑚压着热水瓶,把加牛奶还放了柠檬的奶茶倒给我,接着打开一层一层的保鲜纸,露出保姆为她精心准备的美食:好吃的饭团、五颜六色的寿司,五香牛肉片,水果沙拉还有巧克力。她对我说:“吃光!把自己撑得饱饱的!我们要花很大力气呢。吃光!”我肚子一点不饿,顺手拍拍珊瑚的膝盖,“你吃吧。”她把手放在撅得高高的嘴唇上,像门卫似的,“——嘘嘘。”于是我吃了一块巧克力。我们俩个都是或者曾经是老芭比娃娃的臣民。在老芭比娃娃的屋檐下,我们每顿饭要为老芭比娃娃吃,每个游戏要为老芭比娃娃做,还要在地毯上面的莲花座上,点着香火,保佑老芭比娃娃政权平安无事。珊瑚喝着奶茶,开始在我的电脑健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她双击硬盘那个存记着几百上千个联系人的文档,在那里找到了三个必须打的电话号码。我浏览了一下珊瑚手上的电话清单,发现珊瑚挑出来了一串电话号码——香港正纲马房吉祥哥哥的电话号码、火车运送马匹专列经理的电话号码、专门负责运送马匹检疫部门的电话号码,以及这些人母亲家的电话号码及丈母娘家的电话号码。
吉祥哥哥的电话一通,珊瑚就像按了按钮似的暴跳起来:“豪情万丈今晚在快活谷有赛事?”她用手推了下额前的墨镜,“老芭比娃娃什么样人?她老人家是什么人?我们刚出生她就42岁了!我们如果今天不把豪情万丈给她运往上海,我们就死定了!”她猛地一抬手,把喝完的空奶茶杯扔到了司机旁边的坐位上。电话那边吉祥哥哥说:“练马师今早连试多匹赛程马,动作最为积极,翻步流畅有力,落脚轻巧,力度贯注,马身结实,步态轻盈,身轻如燕的就是豪情万丈!”
我紧张地又吃了一块巧克力。
珊瑚在这边做了个手势,好像要切掉吉祥老哥的舌头,“……不是每个人都敢反抗老芭比娃娃的。”
吉祥哥哥说:“四大名家联合推荐的成功宝马就是豪情万丈,人们都下了赌注!”
珊瑚提高了嗓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世纪赛马造成的混乱够多了。这世界上明白人都死绝了吗?我要是告诉老芭比娃娃豪情万丈不能去上海……”她停顿了片刻,让我跟吉祥哥哥听到她的新概念时心理先有个准备,“她会认真考虑杀了这匹马吃肉的!”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我差点让巧克力噎死!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只手捂住珊瑚的嘴。出于某种原因,这番对话让我觉得好笑,好笑得令人歇斯底里、难以抑制,好笑得要命!笑完后我不知所措地坐在珊瑚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