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旅


  
  男孩起价五千,女孩起价三千,再有一个孩子就到第五十个了,五十个一到,她立即收手不干了,她要用卖得的钱买一幢小楼,和老伴一起回江西老家共享天伦之乐。
  
  她躲在一棵树后,看一个小保姆和一个小男孩前来公园玩。小保姆年轻,把孩子放在木马前就到长凳上打瞌睡,她的毛衣针落在地上她都没察觉,鹅黄色的毛线团滚在了小男孩的脚下。
  
  小男孩看样儿也不过五岁,他的小手抓线团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线团向足球一样在向着她的方向一点点移动。
  
  她走过去,帮小男孩拾线团,她的大手一下就把线团捉住,然后送礼物一样送到小男孩的怀里。小男孩笑了,有点儿羞涩。这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卖好六千元也不止。
  
  她趁着小男孩高兴,就快速塞到小男孩嘴里一块糖,这是她自制的特殊的奶糖,吃上没一秒钟就昏昏欲睡。小男孩的小舌头起初是拒绝她的,但那只是下意识的一点反应,接下来他就很安然地把它快意地含在嘴里。
  
  下面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小男孩成了她换取钱财的囊中之物。
  
  这一次和她交涉的人是个老奸巨猾的蛇头。他们称自己为蛇帮。蛇头从来都是以盘剥他们的劳动为手段,搞二手批发却比他们第一线的还要挣钱。她看不惯,不想让他坐渔翁之利,就想以次充好,把一个智力有点差的孩子顶替她这一次截获的聪明的孩子。老伴是反对她的,老伴说她惹不起蛇头。她不信,她这一次专门想和蛇头斗一斗。不管是哪一个蛇头,她都想让自己五年的生涯画上个辉煌的句号。
  
  蛇头居无定所,约会的地点是在七顶山旁。七顶山是风景区,这里人来人往。这是她这一次得手后的第十二天,她还是头一次和一个截获的孩子共度十二天。她没生过孩子,不太懂父母和孩子之间的骨肉亲情,所以她每次都得手利落,出手狠心。
  
  只是这个小男孩和别的孩子不同,她来到她家后不哭不闹,很是懂事,他总是在她洗脚的时候给她拿脚巾,总是在她头疼脑热的时候给她拿药片,有一天他还把她特制的奶糖拿给了她。那是她不小心遗落在地的,等她发觉回来取时,小男孩从怀里掏出纸包纸裹的精心保存的糖,递到她的手里。那天她感动极了,也就是从那天起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蛇头是狡诈的人,她注定斗不过蛇头。蛇头在她以五千的价格付给他一个弱智男孩时和她翻脸了。蛇头的办法是扣押了她,蛇头说他要杀一儆百,不然他的队伍会全军覆没。
  
  蛇头说一不二,她知道这无挽回余地。老伴看她时,她和老伴交待了自己的事,一是把小男孩养大,二是养大后交给他的父母。老伴流下了眼泪,说那是何苦呢,交出欢欢满天的云雨都散了。她说不行,你若交出欢欢,我立马撞死在你面前。老伴知道她说话算数,心事重重地走了。
  
  蛇头的另一面有点儿浪漫,让她选择死的地点是一座山,山势陡峭,山石犬牙交错。
  
  这天早晨,蛇帮的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汇入七顶山,他们夹在来游玩的人流中,没有人发现他们的队伍有什么特别,蛇头像陪老朋友一样陪着她一步步向山上走,蛇头为保险起见,用她的老伴做了人质,她若有一点儿企图,他一个电话过去,她的老伴就会命归九泉。
  
  好在她也不想那么做,有老伴欢欢才能活,有老伴欢欢才能回到她妈妈的怀抱,现在她只剩下一个信念,回归欢欢。
  
  到了七顶山的山顶,面临万丈悬崖,蛇头坐在凉亭中喝茶,眼望着她一步步靠近悬崖护栏。她走近栏杆那一刻心有点儿抖,但是她马上脱下自己的白色上衣。蛇头明白她是想用它蒙住自己的头,蛇头看破她的举动心中一喜,禁不住把手中的水杯悠然地放在茶桌上。
  
  这当儿,她已经飘然落下。蛇头再回头时,只看到她的身体像一只老鹰一样笔直地插入崖底……
  
  半个月以后,欢欢回到了妈妈的怀中。是公安人员在七顶山崖壁的一棵树上发现一件女式上衣,衣服的内襟上写着欢欢家的住址和事情的经过,那上衣是白色的,雪白雪白,银光一样耀眼,像一面旗帜宣告着一桩耻辱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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