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8）

　　我语塞，庞欣欣擦掉手上的油渍：“所以，过生日是你们有闲钱有闲情的人干的事，长不长这一岁，我的日子都一样过。”
　　
　　我登时觉得自己被拒绝了，而且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愚蠢。庞欣欣说的都是大实话，只是，不是所有女孩都会有粉红色的梦想吗？于是很快，粉红色的梦想来了。
　　
　　“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吃饭看电影什么的，在不占用我宝贵的工作时间的前提下我想我还是可以答应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庞欣欣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上泛起了热气腾腾的红润。
　　
　　“我还没想好，等到了那天我再通知你。”我心不在焉地跟庞欣欣说，因为我已经看见学校保卫科的科长带着两个保安向我们的方向走来，他们先是走着，然后是小跑，最后是奔跑着扑向我们的“庞氏臭豆腐”大饭店。
　　
　　“不卖了。”庞欣欣二话没说推起车子喊一句，就开始跑。
　　
　　我愣在原地，呆呆地被保安擒住：“怎么又是你，上次耍酒疯的就是你。”
　　
　　我看着庞欣欣肥胖的身躯还在“炽烈”地奔跑，但是臭豆腐已经落了一地，她周身的肥肉向火一样上下跳动，终于她放弃了车子径直跑到一边的小卖部，但旋即就被保卫科长和手下的狗腿，哦，不，是手下的保安之一拎了出来。他们把庞欣欣拎到我面前，跟另一名保安汇合。
　　
　　保卫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胖妞还挺能跑，有胆在学校门口无照经营，就有胆别跑。”
　　
　　庞欣欣以我熟悉的姿态冷冷看着保卫科长：“你哪只眼看见我无照经营了，我是路过打酱油的！”说罢她还示威一样举着手里刚从小卖部买的酱油。
　　
　　保卫科长气得嘴角抽搐：“你不承认是吧，我把你的车和你的锅都砸了。”
　　
　　“砸就砸吧，反正不是我卖东西，谁被你砸了活该他倒霉。”庞欣欣事不关己故作傲慢地说。
　　
　　保卫科长已经气得两眼翻白了：“我叫警察，叫工商税务来！”
　　
　　庞欣欣使劲掰开保卫科长抓着她胳膊的手：“叫叫叫，都叫来，正好让人家看看你怎么对良家妇女，挺大的人了怎么老不正经。”
　　
　　终于保卫科长恼羞成怒，在学校门口砸起锅碗瓢盆手推车来，庞欣欣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砸，还把他扔到脚边的木头饭铲一脚踩碎：“砸完了吧，我能走了吧？”
　　
　　保卫科长彻底败下阵来，他无奈地看着我和庞欣欣挥挥手：“算了，你们走吧，下回注意。”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庞欣欣气定神闲地走向车站，举目眺望公共汽车要来的方向，手里稳稳托着她那袋酱油。我极度惊讶，凭我对庞欣欣的理解，她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人毁坏她的财产一言不发啊。
　　
　　“要不等会儿回去看看能捡回点什么。”我提议。
　　
　　“不用，贪小便宜吃大亏，真交给工商局卫生局罚得更多。反正那堆破烂儿的钱我已经赚回来，就当这几个月白干了。”
　　
　　庞欣欣果然是个狠角色，我自愧不如。车进站了，我目送庞欣欣上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大声说：“我会记得你生日的。”
　　
　　只是汽车玻璃窗起了一层雾气，庞欣欣没看见我，而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又掩盖了我的声音，我只看见庞欣欣的一个剪影，坚定地，一如几个月前的手扶拖拉手。我的内心有那么一点刺痛，作为一个胖子，我更能理解庞欣欣，这就好比，我们胖子穿裤子总是先磨破大腿内侧，而你，你，你，你们正常人永远理解不了皮肉摩擦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