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6）

　　以上，是一个胖子面对即将到来的冬日做出的胡思乱想。而冬日，于这个胖子来说意味着严酷的考验——他的妈妈要见他的女朋友，如果见不到就会纠结就会难过，他是一个不想妈妈难过同时又没有女朋友的人。所以他靠胡思乱想来安慰自己，来逃避现实。我就是那个叫杨健的胖子，他贫瘠的生活造成了思想上的赤潮。
　　
　　在这样的非凡时刻，生活中怎么能少了威猛小姐榴莲庞？她就是在那样一个寒冷的秋末冬初早晨华丽丽地登场了。
　　
　　那天早晨我被宿舍里一股浓郁的臭味惊醒了，我打小就对气味特别敏感，所以即便我是一个胖子，我还是讨厌一切带怪异味道的食物，比如孜然茴香榴莲，还有臭豆腐……我睁开困顿的双眼，就发现宿舍里的男甲男乙正在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着油腻腻臭烘烘的油炸臭豆腐。
　　
　　“你们，吃的是，臭豆腐？”我惊恐地问。
　　
　　“哦。”男甲回过身点了点头，我的世界登时被高速摄影了。男甲的头以电影慢镜头的姿态缓慢地点下去，幻想中那股强大的臭气冲击波一样滚向我，出于本能的反应，我骂了一句三字经。
　　
　　“学校门口新开了个摊子，挺好吃的。”男乙补充到，于是又一股冲击波。
　　
　　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宿舍外面去换气，电话忽然在口袋里震颤，是钟昊。
　　
　　“杨健啊，我刚才从学校门口过，看见一个人特别眼熟，你上次相亲的那个女巨怪，好像在学校门口卖臭豆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庞欣欣必将责无旁贷地将杨健的生活置于无限尴尬与水深火热之中。我鞋都没换就跑到学校门口，果不其然，庞欣欣在那里生龙活虎地做着买卖。她穿着起了球的运动衣，套着白色围裙，还学着厨子的样子带了白帽子，只是她戴的是纺织女工的帽子，上面“XX纺织厂”的红字已经被洗得剥落大半。她的全部家当是一架推车和一口油锅，上书五个大字“庞氏臭豆腐”。已经有不少女生围在臭豆腐摊前叽叽喳喳地交钱。我就纳了那个邪闷儿了，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臭豆腐？
　　
　　“杨健快过来帮忙！”庞欣欣看见我来了隔着一丛人头招呼我。
　　
　　我隔着一丛人头陷入了庞大的尴尬：我可不是卖臭豆腐的小老板。但没有等我拒绝，庞欣欣以及她的客人们把钱交给我，然后再到她那里领臭豆腐。
　　
　　“两块钱一串，五块钱一盒，你先帮我收一下。”
　　
　　呼啦一下，几个举着两块钱的女孩包围了我。我迟疑着，其中有的女孩已经不耐烦了，她一边把钱塞给我一边从庞欣欣手里接过刚出锅的臭豆腐。
　　
　　“你怎么在这……”我凑到庞欣欣身边问，“你不是在卖保险？”
　　
　　“我换工作了，白天没什么事，上次来你们学校门口觉得人流量挺大，可以卖臭豆腐。”
　　
　　庞欣欣将一漏勺白白的臭豆腐丢进油锅，“嗞”的一声，我觉得臭气浸润了我的身体。庞欣欣随手塞给我一条围裙，让我穿上。这时买臭豆腐的人已经自觉排成了两列，一列在我这里交钱，一列在庞欣欣那里领货，还真是流水作业。
　　
　　“要不，我是说，你在这里卖臭豆腐不大好吧，没有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
　　
　　庞欣欣一举揭穿我的真实用意：“你是嫌我给你丢人了吧，那你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别在这儿假模假式地帮我收钱。”
　　
　　明明是你让我帮你收钱的！女人都是这么不讲理吗？那股臭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向我侵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庞欣欣皱了皱眉，又掏出一个口罩给我：“这可是入口的东西，你打这么响的喷嚏谁还敢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