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诱惑 九
灰色诱惑
梁义
半夜时分,天空下起雨来,本来到了该下雪的季节,却偏偏下雨。
深秋的雨特别凄凉,雨点打在屋顶红瓦上的啪啪声,就像敲打在人的心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迷茫的夜雨之中,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泛出一点点惨白……
兰兰觉得头疼,半边脑袋一跳一跳的。今晚公司里有一个大客户来签合同,部门的经理提前几天就和她打了招呼,请她出面。因为她是清钢的代表,说话显然更有分量。
保姆赵阿姨为她烧好了洗澡水,因为头疼,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泡上半小时,只是简单地冲一下就出来了。赵阿姨端来的桂圆莲子汤,她只喝了一小口,就躺在床上昏昏地睡去了……
一阵电话铃惊醒了她。
大厅里传来保姆接电话的声音,她躺在床上懒得动。过了一会儿,保姆来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
“兰兰,兰兰,睡了吗?夏总的电话,他说一会儿过来……”
兰兰没有应声。这两年,夏沪生的踪迹她摸不准,有时候隔个三五天才过来一次,有时候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影。好在这一切她已经习惯了,来就来了,不来也不问,问了也没用,一个忙字就让她无话可说了。
外面的雨声搅得人睡不着,她爬起来,披上那件粉红色的睡衣,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外面的路灯在雨水的冲击下忽明忽暗,照耀着院子里一块块已经干枯的草坪,雨点打在马路上,激起片片水花……
正想放下窗帘,只见从大门外驶进一台黑色轿车,明亮的车灯把别墅的门照得通亮,她听到保姆在楼下打开院门的声音。
车门开了,一个胖男人从里面下来,保姆举着伞,把他接到了别墅里面。
看着这个走进来的男人,兰兰不知道是欣喜、烦恼、高兴还是恶心,也许根本就无所谓。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做女人竟是这样开始的。
两年前,她在清水市的一家五星级饭店里打工。听说饭店里来了女大学生做服务员,许多客人点名要她服务。
那时候的兰兰,已经不像刚刚毕业找工作那会了,曾经在美容院的一段经历,使她学会了打扮自己。她修剪了眉毛,使原来看上去有些浓重的眉毛变得细而弯曲;头发也烫成了直板,很自然地披在了肩上,增加了一种格外的洒脱。
她发育得很好,身材不高,但很苗条;黑黑的眸子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自信。尤其是她那高耸的胸、白晳的手、文雅的谈吐和不凡的气质,使她在众多的女服务员中显得出类拔萃。
她是在夏沪生和市长一起到酒店吃饭时,认识了这位清水市企业界巨子的。当时,她和另一个个姑娘为这桌尊贵的客人服务,连酒店的总经理都亲自出马,随时等候客人吩咐。
第一眼看到兰兰,夏沪生就被她出众的举止吸引住了,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端盘子的服务员竟是大学毕业生,学士学位。
夏董事长感叹地对坐在身边的市长说:“大学本科毕业在这端盘子,有点可惜哟!”
市长点了点头:“是啊,现在的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啦。”
大约三四天后,人事部经理把兰兰找到了办公室,即高兴又惋惜地告诉她,她就要离开酒店了。
“为什么呀?”兰兰愣住了。
经理摇摇头说:“不是我让你走,是夏总要把你调到清钢技校去当老师,市长秘书亲自打来电话,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这件事让兰兰兴奋了好几天,她只是没有弄懂,命运之神为什么会如此幸运地降临到她的头上?
报到以后,她一直没有看见过夏沪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他的影子,在报纸上读过他的名字。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夏沪生带人到学校来了。门前的地上已经早早洒上了水,所有的车辆都按要求开走了,校长带着在家的校领导,还亲自叫上兰兰,到校门前迎接董事长。
一共三辆车,下来七八个人,再加上学校的五六个领导,前呼后拥地围着夏沪生,把兰兰都快看傻了。
站在欢迎的人群里,兰兰真正感觉到了一个领导者的威严和一个握有重权的男人所具有的那种让女人心动的个人魅力。他呼风唤雨,一呼百诺;既可以让一个人由卑微变成尊贵,也可以让一个人由尊贵变成卑微。都说美女爱英雄,在一些女人的眼里,领导就是英雄,官大权重的领导就是大英雄。
夏沪生四处转了转,在会议室里听了校长的汇报,作了简短的指示,无非是一些要求啊、希望啊什么的。
每讲上几句,校长就会抓住机会带头鼓掌。在夏沪生说话的当儿,兰兰看到他的眼睛盯了她一下,还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小小的动作,兰兰看清楚了,她知道夏沪生认出了她,并且看她的微笑里带着明显的友善的表情。
学校里的议论越来越多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人说,兰兰是董事长的亲戚,她应该管董事长叫舅舅;也有人说,兰兰是某高干的孩子,到这里是来镀金锻炼的;还有人说得更难听,说兰兰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巴结上了董事长,俩人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这事儿放在哪个姑娘身上都是要愤怒的,可兰兰她是个有心机的姑娘,她发现人们的胡乱猜测从某种角度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尊重和收获。那些曾在背地里议论她的人,后来主动找她套近乎。也许是人们意识到了她的重要,也许是这些年人们变得更宽容了。过去可不行——过去人们的这些议论足以杀死一百个清白的女人。
又过了没多久,公司的一纸任命下来,兰兰被派往清钢参股的光明物流集团担任总经理助理。
她是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去上任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夏沪生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仿佛是一场梦,直到今天,她也无法从这场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