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梦多(3)

 

“每个月少做一次头发,少修一次指甲,多在家门口散散步,少去几趟健身房……”老天作证,她真是伶俐的姑娘,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还有省掉跟新搭上的女孩开房的费用,及请女孩下馆子的钱。”陈汐掰着手指头算。

“好啊,原来我不在场的时候,你净干这个勾当。”宋晓娜薅住陈汐的袄领子。

就这个话题,陈汐给她解释了半个钟头,差一点把一个温馨的夜晚破坏掉,总之,他们俩统计的结果是,只要避免六十七项不必要的开支,他们就可以交上房子首付,先搬进去再说,然后再月月还人家债。

他们都很振奋,又吻了一阵子,幸好他们的肺活量足够大,否则,不堪设想。“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我遵守它。”她说。“我是始作俑者,自然也该遵守。”陈汐也随声附和。“空口无凭,最好把这些条款写出来贴在墙上,监督执行,这件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她慷慨地说,那样子,仿佛是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她竟然一点也不心疼。

“为什么叫我写,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陈汐瞅她一眼,嘴里咕噜了一句。

“因为你的字写得好。”她笑着说。这是她一贯的把戏,扫地,她不扫,让他扫,“因为你扫得干净,”削苹果,她不削,让他削,“因为你削得利索,”陈汐往往在她类似的赞美声中,乖乖就范。她有时候很滑头,特别是在小地方。他把手插进她的头发里,“我写就我写,谁叫我欠你的呢!”她笑了,笑得很甜,很得意,“这才对,男人就是要讲究个风度。”陈汐看着她的笑靥和盈盈的眼睛,把她拉近,她也就势依偎过来——

“我总纳闷,一对素不相识的男女,突然就建立起某种亲密关系,并且一起走很长的一段路,简直不可思议。”他说。她撩起他的衣裳,把脑袋钻进去。

“又开始感慨了,”她含糊地说,因为嘴堵着,声音就很闷,像是从地下室里发出来的一样,“你总喜欢想这想那,而且想得都是些没有用的。”

“人跟人的关系多脆弱啊,父亲跟儿子,母亲跟女儿,直抒胸臆的时候少之又少,甚至随时都可以中断……”

“你要说什么呀,把主题亮出来。”她把脑袋露出来。

“我想说得是跟以上的血缘关系比起来,夫妻关系就更脆弱了,本来生活各自的家庭里,突然一个机缘巧合,就钻进一个被窝里,生儿育女,相依为命,凭什么?”

“这个,我倒是从来没想过。”她若有所思似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除了传宗接代的历史使命,再除了该死的生理需求之外,能维系两人关系的怕就只有美好的感觉了,这种感觉来无踪,去无影,有它的时候,海可枯,石可烂,一颗爱心永不变,没它的时候,一拍两散,在街上打个照面,都形同路人……”

“太微妙了。”她说。

“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微妙。”他说。

“你对我还有感觉吗?”宋晓娜咽下一口唾沫,耳语般地问他,声音有点嘶哑。

“有,一直都有。”陈汐以不同寻常的热情抱住她,太黑了,他没找到她的嘴,亲在了她的下颌部位。

“我对你也还有——感觉。”她一边回应着他的吻,一边说。

她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陈汐含住她,不舍得松开。

“我们很久都没有这么躺在一起聊天了。”她说。

他们这一晚上聊了很多,他们的父母和他们兄弟姐妹对他们分手的看法,以及他们各自新结识的朋友……

陈汐比起宋晓娜来,朋友要少得多,她们可以无话不谈,从床上的隐私到喜欢的布料,甚至跟丈夫也不能谈的东西,跟朋友都能谈,但是朋友却永远代替不了丈夫,起码从心理上,感觉是这样。

表面上看,朋友和丈夫的区别就在于上床不上床,其实其内在含义要复杂得多。有的朋友也偶而上一次床,那么这样的朋友就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性质变了,杂质也多了,再继续做朋友,别扭。

“如果我们既能做夫妻,又能做朋友就好了,你说呢?”她说。旁边的帐篷里传来可疑的呻吟声,估计是在做什么,他们不想,他们有话要说,起码是现在。

“可惜,那样很难做到,双方都要尽最大的努力,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只要决心够坚定的话——”陈汐伪装成很有思想的架式,深沉地说。

“对,我们要努力,我想我有足够的决心。”宋晓娜迫不及待地说。陈汐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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