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逝水年华(3)

 

这么鸡一嘴鸭一嘴争竞着,竟然很快地回到了他们的宿营地,大伙儿都迎了过来,一边抢吃的,一边问路况如何,陈汐说,“不光积雪掩埋了道路,还有的地方出现了塌方现象,我们只有耐心等待着救援了。”饥肠辘辘的人们顾不得发牢骚,不光狼吞虎咽,还一个劲往自己帐篷里拿,仿佛一辈子就没吃饱过似的,表现尤为突出的就是那些站着撒尿的汉子们,陈汐不禁阵阵齿冷,都懒得理他们,任凭他们尽情地展示他们的厚颜无耻。

“瞧你们那点出息,”宋晓娜脸红着说,她是替他们脸红,“假如我们一两天都无法下山的话,这些饼干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听她这么一说,几个女人赶紧冲上去,把男人抢走的八宝粥和饼干都夺了回来,放回原处——女人总是比男人心细些,也更会过日子,懂得“家无隔夜粮”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人们又各自回到各自的帐篷里去了。

陈汐也躺在帐篷里,本来他以为宋晓娜会跟进来,随便聊点什么,或者斗斗嘴也好啊,可惜,没有。宋晓娜的那张漂亮的脸,即使是愤怒时也依然令人神往,他喜欢。其实,他不仅喜欢宋晓娜,他甚至喜欢所有的女人,无论她们丑俊,无论她们高矮,也无论她们胖瘦,他们身上准有叫你怦然心动的东西,也许是脉脉含情,也许是柔情似水,也许是婀娜,也许是窈窕,她相貌平平,可能皮肤白皙,乳房高挺;她皮肤粗糙,可能性格细腻,玉洁冰清;她脾气暴躁,却又可能襟怀坦白,纯洁透明……

想到了女人,他就总能想到一句广告词——准有一款适合你。想到这句广告词,他就想笑。

他曾把这番话讲给那个她听,讲得很诚恳,可是,她却笑话他半天,说他是二号贾宝玉,气得他说不出话来,直运气,闹个脸红脖子粗。

“告诉你,从此你的眼睛里就只允许有一个女人了。”她说。

陈汐上下打量着她,她确实挺美,叫人神魂颠倒找不着北,但是这种美跟单纯跟娇嫩毫无关系,反倒是用“仪态万方”来形容比较恰当。

在他们结识了一周后,他跟她求了婚,送了戒指送了玫瑰花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前两样她收下了,电脑却给退了回来,嫌内存小,上网慢。陈汐只好留给自己用了。

他记得,一周间,他们几乎始终都没分开过,一直赖在床上,也几乎没穿过衣裳,除非送外卖的来,陈汐才披上一件睡衣,接待一下。那些日子里,他们就跟点燃了的蜡烛一样,烧啊,烧啊,整个熔化了。

一个月以后,他们双双爬上了泰山,在三五个知己的见证下,举办了个简单的婚礼。

他们还在南天门包了一顿饺子,面和馅是事先准备好,带上去的,又叫当地饭店给煮的,她偎在他怀里,等他把煮熟的饺子蘸上醋,一个一个喂到她嘴里,她尽情享受着他给予她的温情,他也喜欢给她温情。吃饱,躺在草棵子里,仰望着天空,说些着三不着俩的话,只要一脱离知己们的视线,他们就亲热起来,她说这样很有偷情的快感,做爱中的她,有一种非语言所能表达的情致和风韵,让他火烧火燎,难以自持。有时候,她会体贴地问上一句,“你累吗?”他说,“不累。”她又扑到他的怀里,窃窃私语道,“正好,我也不累。”于是,她和他再次沉浸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感觉还在醒着的状态当中……

当时,他们都以为这种激情会永远地延续下去,可以延续到他们老得想调皮也调皮不动的了时候,可惜,他们还是想得太乐观了,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开始发现对方身上所暴露出来的缺陷,并越来越明显,而且这些缺陷在对方眼里无限放大。

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似乎都没什么思想准备,俩人培养一个革命接班人的既定方针也搁浅了,再也不提啦,做爱的次数也从每日减为每周,最后干脆大幅度调整到拿一次薪水做一回。

“嘿,老陈,闷在帐篷里干吗呀,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候,刘竟突然进来,突然就像一颗炮弹射进来,打断了他的绵绵追忆。

大伙儿都堆在岩石边上,聊着闲篇,他们仿佛已经再没心情吵架拌嘴了,火灭了,各自心事重重,偶而相互交换一下自己的预测方案,什么时候雪会停,什么时候雪会化,什么时候救援队会上来……

陈汐对这样的形势逆转,并不奇怪,大难当头,就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他没有参与意见,只远远地听着他们交谈。陈汐惊奇地发现,无论是老爷们儿,还是小娘们儿,只有在这时候,他们的表情才相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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