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捕房一筹莫展(3)

金九龄暴突着双眼,恶声歹气地闯进院长室,掏出法租界巡捕房华人督察长的“派司”往桌上“啪”的一扔,院长二话没说,立马就亲自陪同这位气哼哼的警官来到了“太平间”。揭开白布罩,显露出的是唐嘉鹏那张死灰脸和绷硬笔挺的身子。

金九龄睥了死尸一眼,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唉!说下大天来,总还是同门兄弟。阿裕哎,阿裕!可惜了你这张脸,更可惜了你这个人才。

“哪一个瘪三开的门?”这时,停尸房门口有人“嘭”地一脚踢开大门,粗声粗气地嚷着。进来的是王文奎,紧跟着他的是程锡文、阿六头。

“妈了个×!嘴里有鸟,还是有尿团子?”金九龄张口就骂,又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你说说看,我这个瘪三够不够分量?”

“哟,是金爷。”王文奎一见,刚才还气得铁青铁青的脸孔,不由得就挤出一丝笑容,又“啪”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说,“臭嘴巴,该打!”

“怎么,听说你跟阿六头拿着‘小八子’手枪。威胁医生,还要封锁消息?”金九龄冷冷地说着。

“金爷,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好。”王文奎尴尬地说,“我师傅虽然救不过来了,但不能立马就传出去造成混乱。你说,对吧?”

“阿九,阿裕刚死,文奎心里难过,说话未免冲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为了缓和气氛,程锡文只得出头说话,“再说,他这样做也是蛮上路数的,你就不要怪他了。”

“阿文,我也是急哎!好好,闲话就不说了。”金九龄听罢,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啊!这件事,这两个小赤佬做得确实蛮在道理上的。

金九龄之所以要调换一副面孔,来称一声“阿文”,那是因为程锡文这个黄门大管家的身份所决定了的。另外,他们俩彼此间都清楚对方的经历、身份。

说起金九龄投进黄门的事,也是蛮有点意思的。

金九龄原本住在“陆家宅桥”上个世纪初叶,上海县城近黄浦江东岸南边的小东门外到东昌路摆渡口有一条黄浦江的支流,就像外洋泾浜一样,河上有座桥,传说是此地一户陆姓人家修筑的桥,所以时称“陆家宅桥”。,桥北属法租界,桥南是上海县城的南市。由此,这“搭客娘姨”在“大世界”内的天桥上兜揽生意

一带就成了租界与华界接壤地区,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于是,黄、赌、毒充斥其间,十分猖獗。在陆家石桥桥北有一家“咸肉庄”低等私娼。,说是私娼人家,但也只有两三个妓女。这家“咸肉庄”是由一位名叫阿桂姐她和黄金荣第一位妻子林桂生、桂生姐是不同的两个人。的女人开的。她先前也是良家妇女,因为丈夫马阿龙患病不起,且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嗷嗷待哺,为生计所迫,她就做了私娼。因为这一带与沿江的码头近,一班外国轮船上的烂水手就常到这一带来“打野鸡”上海人称嫖娼为“打野鸡”。,生意蛮好,阿桂姐就与另几位同样为生活所迫的姐妹索性开了这家私娼门。

一向在码头上混的“小江北”金九龄十四五岁时,从苏北阜宁乡下流浪到上海,露宿在小东门外的街头。阿桂姐看他蛮可怜,就叫他在手下当当跑腿的。

由于阿桂姐做的多为外国烂水手的皮肉生意,所以性质相当于“咸水妹”,又由于生意好了起来,就不断遭到地痞流氓的敲诈勒索。这时的黄金荣刚进法租界巡捕房,是一名小喽啰,但身穿黑狗皮的他总归是地痞流氓的克星。为了寻找靠山,她就找上了时常来巡逻的黄金荣,尽管黄金荣一面孔的麻皮,但却成了阿桂姐明铺暗盖的姘头,从此,一班小流氓就不敢再上门来骚扰。阿桂姐对黄金荣也蛮体贴,阿桂姐每天都要烧点好小菜,差金九龄到巡捕房去送一顿午饭,让他补补营养。一来二去,勤快的金九龄就与黄金荣熟识,黄金荣也蛮欢喜这个小跑腿的。后来,黄金荣得势了,金九龄没出一分拜师钱,就成了黄金荣的门生,并且借他的势力,当上了巡捕,还在法租界开起了人力车行,当上了老板。如今又由退休后的黄金荣推荐当上了华人督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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