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跑单 Chapter 47

　　就在三年前，就在阿秀跪下来求艾静的那天晚上，百感交集的艾静赴了苗韵桐之约。她与苗韵桐的爱恨情怨，也就从那时展开。
　　
　　当艾静到达咖啡屋时，苗韵桐早已等在那里。烟灰缸里堆积着四五支烟的烟蒂，可以看出他至少等待了吸四五支烟那么长的时间。
　　
　　看艾静来了，韵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还是头一次约你，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理由！”他摇了摇头，好像在哀叹什么。看上去，他的脸红光满面，眼睛也很有光彩。也许是他在西部工作几年回来后既被提升，或饭局过多营养过剩的缘故，与他们文学沙龙聊天的那个夜晚变化不小。
　　
　　艾静环顾四周，他们坐在一处靠墙的角落，有精美图案的磨砂玻璃在一米多高的木制包厢上方环绕，到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口那么高。磨砂玻璃上方没有封住，如果有谁在里面活动，服务生可以隐约忘见，它给了相聊者形成既私密又不会让你太出格的空间。墙上挂着一个睡意朦胧的西方美女头部特写，金色的浪花似的头发流泻了她脸以外的所有空间，让望见她的聊客，心胸一下子温柔随性起来。
　　
　　和兰梅聊天时，艾静喜欢选在临窗的位置，那里布局是半开放式的，既可以有一搭没一搭地眺望窗外的街景，又可有一搭没一搭地观看来这里聊天的各色人等。
　　
　　“干吗选这样一个极具私密性的地方？我们还没有熟络到要选这样一个地方呀！”艾静问苗韵桐。
　　
　　“对不起，我先向你赔罪了！你知道我们那种工作的性质，不用你说什么，都有人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何况说什么呢！”
　　
　　艾静眯起眼睛，淡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有一种不屑从心底升起。由于内心的善良，她尽量不让眼睛出卖内心的真实想法。
　　
　　“官场上的人都是猴精！”韵桐打开了话匣子，艾静也不干扰他，一任他往下说，“官场上的人精到从你接电话的神情及语气，就能猜到你在跟什么样的人说话。你看过葛优主演的《手机》吧？他接电话时的‘嗯’、‘啊’、‘哎’、‘是’、‘啧啧’等都是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尤其在官场上，一个举动、一个眼神、一种语气，都很微妙。似走在你无法绕开的薄冰上，也许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冰冷刺骨的冰窟窿中！又像走在刀刃上，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得在上面走，被伤着也是经常的，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毕竟要生活下去，而且要生活得好，不为自己也为家人吧！我父母生了六个孩子，我是家里的老四。虽然都在本市，他们混得都不好，失业的失业，下岗的下岗。我岳母家那边也是，虽然有两个女孩，但父母身体不好，而且我妻子的妹妹还是弱智，生活都不能自理！这两个家，其实都靠我撑着。我撑得住，他们找工作、孩子上学、老人就医就有着落；我若趴下，两个大家庭就什么都完了……那一夜，我喝多了……”
　　
　　听过他的一番话，艾静再看眼前这个男人时，好像换了一双眼睛。来时，她还铁了心地不想原谅他，这时却同情起他来了。“那你怎么还有时间写作呢？”“真心想做一件事，就总会有时间的！”“那种工作及家庭状态，怎么还会有写东西的心情？”“正因为是夹缝里的人生，身心承受得太重，被挤压得太扭曲，才想着找一种方式减压或自我平衡！小时候我就对文字有感觉，上小学时作文就在全市获奖了！所以游弋在文字中时，我能得到像早晨把大便排出去的轻松与快感！”
　　
　　他挺不容易的！艾静想。艾静总会替别人想，每当这时她会把自己的烦恼忘了，为别人担忧。他为什么选这样一处较私密的空间，艾静懂了，在如此敏感的位置和工作环境，自我保护是时时刻刻都应注意的事。
　　
　　“你和现在的许多女孩儿都不一样！真的！”
　　
　　他好像已不是第一次说了。那个月朗星稀的文学沙龙之夜，他也说过。这话俊雄也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
　　
　　“我太傻！”
　　
　　“不，是太纯、太善、太真，太相信别人！我在西部工作的几年里，寂寞时总会想起你！只是从没有向你表达过。说说你吧，你现在在哪儿工作，生活得好吗？”
　　
　　他的问题像锥子一样刺到艾静的痛处，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桌上有一处酒渍，她拿起纸巾去擦，不住地擦，最后已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机械动作。韵桐按住艾静的手，望着她，眼睛里充满不安。
　　
　　艾静抽回手，有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像涟漪一样从她的脸上拂过。怕被看穿似的，迅即又把头埋下，又拿过一页纸巾，把它撕成条状，然后捻成细细长长的纸绳子。
　　
　　“不幸福？是不？”
　　
　　艾静仍不说话。桌上已被她捻了好几条纸绳了。她把所有捻好的纸绳合起来一起撮，撮成了一条较粗的绳子。然后两手揪着纸绳的两端，使劲拽，没有拽开。手指上却被勒出了一条红色的印痕。
　　
　　韵桐把纸绳拿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拽成两截！好像在说，无论女人怎么反抗，这个世界都是男人的，就因为我们有力量！
　　
　　艾静的眼睛湿了。好像为自己的劳动被人完全否定，不能接受那种挫败；又好像心中有许多苦楚，无以言说。
　　
　　“以后慢慢跟我说，高兴或不高兴，都跟我说，好吗？”说着。他替艾静的杯里倒了杯俄罗斯红茶。红茶里加过白兰地和草莓酱，泛着甜味的酒香升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