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沧桑岁月（11）

　　尤腾在乞讨中长大。
　　
　　尤腾三岁就开始独立乞讨,英儿躲在隐蔽的地方监视。孩子更能引起人们的同情心,并且可以耍赖,或跪在大人面前不起,或抱人家的大腿不放。也会遇到心情不好的人,这时就要懂得放弃,不然,一顿打靠得住。当然,挨打时,英儿就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视对方的脾气而开展帮教工作,或指责对方不该欺负小孩,或劝对方不要与孩子一般见识,或说孩子受了伤要住院。办法使尽,目标就是多讨钱。
　　
　　孩子在乞讨中成长,学会了察颜观色,应变能力远远超过同龄儿童。这是小尤腾人生的第一所学校,老师就是自己的妈妈及街头所有被乞讨的人。言传身教胜过最好的教师,亲身实践最容易掌握领会。小尤腾很快读完“乞讨学”,成绩绝对是满分。
　　
　　小尤腾长到六七岁就成了街头的小痞子。在广州这个强者如林的地方,小尤腾绝对吃不了亏。小小年纪,比兔子还精。是喜是忧？英儿不管这些,也懒得管,能生存就不错了。儿子赚钱,她可以享儿子的福。苦海寻乐,她坐在出租房里陪同姐妹们打麻将。
　　
　　这几个姐妹跟她是一路的货色,完全因儿子而结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个小乞丐纠缠在一起,既好玩,又长胆,相互还有个照应。于是,他们的大人也走到一起。几个同类型的单亲家庭凑合一起,就是一个平等的群体。
　　
　　在这个群体里生活,绝对没有苦恼,彼此都找到了平衡的参照物。
　　
　　尤腾的胆子越来越大。现在他不是孤身一人,有两个大哥为他撑腰。大哥周通海,11岁；老二张昌9岁；他排老三。
　　
　　学好千日不足,学坏一时有余。小小年龄也学起香港黑社会的作法,结拜成三兄弟。都像尤腾一样,两个大哥也是在乞讨中长大。现在不但讨,而且还抢,还偷。老子天下第一,不给钱就骂人。
　　
　　变天了？讨饭的比不讨饭的还要狠。天没变,是人变了,变得更加贴近市场经济。
　　
　　小小年纪成了十足的地痞流氓。
　　
　　没法疹？也不是,大家都很忙,没时间与小孩一般见识。公安机关对这些小地痞流氓不知怎么处置为好。乞丐有乞丐的策略,打不赢就跑。这是他们的战略战术。
　　
　　孩子算是已经丢了。做家长的不管这些,她们最关心的是“七对”能不能听胡。
　　
　　英儿发现尤腾上缴的钱越来越少,少到不能度日。追问,没有结果。母亲只关心钱,从不问他想不想上学。尤腾开始讨厌母亲。自从那次偷钱被追打后,他就羡慕读书的小朋友。那次偷钱,他慌不择路,逃进校园。正值学生下课,他会入了人海中,正如小草张进草丛里,谁是谁？谁能分辩。与这多小朋友在一起还是第一次,他欣喜若狂,在他们中间跑呀跳呀蹦呀,忘记自己是一个被人追赶的人。好境不长。上课铃响了,小朋友尤如小鸟归巢,消失得无影无综。就多他一个人。为什么就多他一个人？他茫然不知所措。追赶他的人毫不费力抓住他,把他扭送到校长办公室,问他是那个班级的。他答不上来。原来是野孩子,放了他。以后,他常来这所学校,看同龄小朋友读书、上学、放学。
　　
　　有朝一日能跟他们一样就好了。现在他知道,他们这些没有上学的孩子被称为野孩子。多难听。
　　
　　读书不能当饭吃。母亲训了他一顿。她没读过书又怎能知道读书可以当饭吃？根本就没人跟她灌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和玉”。儿子的要求被视为无理取闹,予以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