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性极烈,只一会儿工夫,杨坚便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杨广站起身后,后退几步,手中的药碗倾斜下来,碗中的药便倒在地上,升起一股青烟。
杨坚双手按着胸口,像一尾死鱼一般在榻上挣扎,过了不久,便不动了。
杨广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观看,此时他的面容平静,双眼空洞,看着生身父亲死在自己的手里,心里既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喜悦,既没有愧疚,也没有快意。只是平平淡淡地看着,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此时,他忽然惊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为了陈贞吗?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本来就深藏在心底的野心,一直没有暴露的野心?
这么长久以来,总以为是她使自己有了成为一国之主的欲念,但是不停地寻找,从未有任何人能够找到她的下落,而野心却一日一日滋长有如毒草,如果此时,她再回到身边,会否还会不顾一切,天下都不要,只要得到她?会不会这样?
扪心自问,连杨广自己也不知道。深心里的思念,对于权势的渴望,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陈婉回到宣华宫后,越是思量越是害怕,杨广那种眼神,平淡之中隐含惊涛骇浪,对于一件事物的渴望,如此强烈,这样的神情,十几年前,她便见过。那个时候,陈贞能够坦然地直视着他,安静冰冷的目光似乎可以化解杨广眼中狂热的烈焰。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何杨广会对陈贞念念不忘,当杨广眼中升起那样狂野的目光时,只有陈贞能够平静地注视他。
坐在镜前,镜中的容颜与多年前的陈贞如出一辙,她们姐妹自小相像,都是同样的清丽动人,但是她却一直没有陈贞那样冰冷的目光,她的目光总是灵动跳脱,像是一个二八少女,其实她的个性也如此,虽然这些年一直压抑,但到底本性难移。
这个时候,她却有点恨自己的容貌,如果她不是那么像陈贞,也许杨广便不会那样注视她,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忽听得钟鸣九响,陈婉心里一颤,站起身来,一个宫人匆匆跑进来说:“夫人,不好了,皇上薨了。”
陈婉一阵眩晕,刚才离开的时候,皇上还是好好的,这便忽然薨了。
有一个宫人扶住她,急声说:“这可怎么好?太子当上了皇帝,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陈婉默然不语,她刚才离开的时候便觉得不妥,杨广那样的神情,如果早知如此,她真不应该多嘴。
宣华宫中人人自危,大家已经知道陈婉曾经向皇上禀报过杨广调戏自己的事情,接下来皇上便薨了,若是太子记恨在心,只怕她们也会连坐赐死。这样的事情,在那个时候本就是极为常见,妃子犯了过失,连伺候她的宫人也是一个都不能放过的。
接下来的几天,忙于丧事,杨广似乎尚无暇理会她们。一直到丧事都忙完了,登基大典也准备好了,马上便要登基称制,这一天,忽着人送了一只锦盒。
锦盒送到的时候,宫人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若是毒酒,不仅陈婉要死,她们也是同样要死的。
锦盒送到陈婉面前,陈婉倒是十分平静,她只看了一眼便道:“打开吧!”
宫人要解开锦盒上的丝绦,但手颤抖得厉害,却是解了许久也没有解开。陈婉便自己走上去,只三下两下将丝绦解开,翻开盒盖,却不是什么毒酒,是一只镶金嵌玉的同心结。
同心结是用五彩丝线做成的,大概是年代长久,丝线的颜色都褪了,但上面的珠玉却还闪烁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