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再现(1)

  九月底的奉天,天气已经渐渐冷了起来。秋风吹过,黄叶离枝,大街上的行人,也都像怕被树叶砸破脑袋似的,缩起了脖子。
  
  座落于奉天市市中心的张作霖大帅府,大青楼的会客厅里,却还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氛围。厚重的西式木门,将屋外的寒意隔绝;而晶莹的彩色玻璃,则将照入屋中的阳光,染得明红明黄,热烈得更让人忘记了现在季节。
  
  这间全西式的会客厅,由沙俄名匠设计建成,高顶深进,空间开阔,可容纳百人而不见局促。大厅正中,是一条由三十三张熊皮缝成的长方形地毯。现在以这块地毯为擂台,一场挨着一场的搏击格斗,正不间断的比下去。
  
  年轻的士兵,吼叫着挥拳相向,殷红的血滴在雪白的衬衣上,鲜艳得令人亢奋。
  
  比武的,分别是东北治国军的选手和日本关东军的选手。
  
  地毯北侧,十二把太师椅雁翅形排开,治国军、关东军的将领分左右观战。东北王张作霖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他个子不高,身形略胖,光头铮亮,手里抓着一把花生,吃几颗,突然打雷似的叫起来:“干他呀!削他呀!你妈的,你他妈的没吃饱啊?连他妈小日本儿都打不赢!”
  
  他粗话连篇,就差指名道姓的骂人了。客席上,以关东军第十师师长本庄繁为首的几个日本人,都尴尬得转开脸去。
  
  ——张作霖是土匪的出身,耍混装傻那是一绝。他这么明着骂日本人,那是“玩笑”,日本人要是敢“当真”,那就是“不给他面子”的,张作霖当时就能“翻脸”。
  
  ——翻脸怎样?轻则谈判破裂,重则,在张作霖的身后,可是随时站着一个抱机关枪的马弁的。张作霖一声令下,就是天王老子,那愣头青也敢把他射成马蜂窝再说。
  
  两年前,张作霖麾下大将郭鬼子叛乱,张作霖猝不及防,几乎溃败。不得已之下,他以出卖东蒙、南满地区的利益为条件,向关东军求援。日本人出兵协助,迅速镇压了郭部,可是张作霖得胜之后,却耍起赖来,不仅拒不履行对日协议,更在私下里,多次放出“寸土不失”的豪言。
  
  日本人见过浑的,却没见过这么赖的,又不好正面开战,便只有三天一谈判,五天一协商。就连今天这场“切磋”,实际也是关东军对张作霖的一次“军事示威”罢了。
  
  这种“敲山震虎”,张作霖自然是不怕的。可惜的是,在场下比武的治国军的选手,却实在不给东北王争脸,被各自的对手狠狠“敲”了个狼狈。
  
  拳影纷飞,那治国军的选手被关东军的士兵一拳打在胸口上。他往后一退,关东军趁势扑了过来。那中国的小伙子是学过少林拳法的,一看关东军的来势,轻轻往旁边一闪,左肘撞出,一记“懒撞钟”,正中那日本人的鼻子。
  
  “噗”的一声闷响,关东军鼻血四溅。可是,他毫不退缩,上身才一晃,下边又已扫起一腿,狠狠抽在那小伙子的膝窝上!
  
  他的扫踢,是柔道里的基本技法,练习时净在木桩上试腿,早把胫骨练得如铁条一般。那小伙子毫无防备下吃了一记,大叫一声,已不由单腿跪倒。叫声未绝,关东军的第二脚又已踢到,正正的扫在他的耳侧。
  
  “呼”的一声,小伙子的身子斜飞而起,重重摔到地上时,声息全无,原来早在半空中时,就已经昏倒了。
  
  会客厅中登时稍稍一乱,有治国军的士兵上来,将那昏倒的战友搭下去。获胜的关东军留在场上,脚后跟一撞,“啪”的站的笔直,向本庄繁行了一记军礼,这才下去,回到东墙角,己方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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